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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百七十四章


看到女儿气急的反应,  大钱氏习惯性的一手抚着外孙女的背,一边不满的皱眉道。

“你反应这么大这什么?都吓着孩子了,依我看,  思佳又没有说错,  那陈太尊的另外两个孙女,不管是亲生的,还是不是亲生的,都能被封为郡主。”

“我们思佳明明也是她的亲孙女,  却是一点都没得到她亲祖母的庇护,这也确实太狠心了些。”

说起这个,  大钱氏就是满心的不甘与,这几年来,陈太尊像是完全忘了他们一家,不曾与他们何家有任何往来,  明明位高权重,却丝毫不曾提携他们何家的冷漠无情,  让她也怀着满心的抱怨。

钱慧宜知道,女儿正是受到她娘的影响,才会养成现在的性格,  可对方是生养她的母亲,  让她无法反驳对方,只能在冷着脸将女儿打发离开后,  耐心劝道。

“娘,  太尊一个守寡的妇道人家,  能将夫君这个独子拉扯长大,十分不易,她当年选择让自己的独生子,  以身偿还我们何家的救命之恩,肯定经历过十分痛苦的抉择。”

“对她而言,在做出决定时,可能就已经彻底将夫君割舍,后来也不想再与夫君有任何牵扯,因为那是她的伤心事,您就不要总念着那些过往了,让夫君知道了,少不了又要伤心。”

大钱氏不服气的回道。

“哼,说到底,还是她太狠心,又看不上我们何家现在的处境,才会这么冷落我们。”

说到这里,大钱氏突然精神一振。

“她现在辞去监国之权后,不用再去上朝,肯定少不了会出席京中一些聚会,你到时候带着思佳,多去她面前走动走动,时间长了,肯定能处出一些感情,只要她愿意为思佳操些心,我们现在也至于这么艰难。”

女儿早就到了可以议亲的年龄,但她自恃是太尊的亲孙女,一直处于高不成、低不就的状态,眼看已经是将要年满十八周岁的大姑娘了,亲事还一直没有着落,是钱慧宜的一桩心病,可她劝也劝了,训也训了,始终无济于事。

此刻听到她娘的提议,她不是不心动,可是一想到四五年前,想要见到对方一面的不易,钱慧宜可不认为时隔数年后,她就能有机会改变当初的处境。

尤其是随着宣武侯府王家被降爵,当年能借仗的亲戚郑氏,早不复昔日侯府夫人的荣光,已经没能力再为她牵桥搭线,以她的身份,想要见到对方,更是难如登天。

所以此刻听到她母亲的提议,钱慧宜迅速反应过来,想要打消她母亲那不切实际的想法。

“娘,做人就要各安天命,我们家与陈太尊早就无缘,您就不要再惦记了,您应该嘱咐思佳,让她要好好收收心,不要再妄想那些注定不属于她的东西。”

“那怎么能叫妄想?”

大钱氏说完,看到女儿那再次冷下的脸色,她才不情愿的改口道。

“你看看那些人给思佳提得都是些什么人家?莫说是思佳,连我都为思佳觉得委屈,就凭她这出身长相,什么样的人物配不上?”

大钱氏没有直接明说的是,作为陈太尊唯二的亲孙女之一,若是她那亲祖母愿意照顾她,她这外孙女说不得连那母仪天下的皇后都能当得,毕竟如今的安国上下,谁不知道皇上对陈太尊言听计从之事。

据说连那个乐阳郡主,都敢当面跟皇上大小声,皇上不仅不会生气动怒,还要赔着小心,毫不掩饰的处处为那乐阳郡主做些让人意想不到的事。

最直接的表现,就是乐阳郡主在北疆,皇下就私人出资大半,坚持要重新修一条直通北疆边境的官道,开羊毛纺织器械厂与纺织厂,与北方的草原蛮族互市。

乐阳郡主去了东南沿海,皇上随即便一力主张,再次从京中修建一条直达建南府的新官道,打着为沿海渔民谋发展的名义,将卖海产干货的店铺,开遍各省府,成功让卫山军上下富得流油。

虽然皇上这几年来,十分热衷于在各地修路,征工清理河道,并在全国各地修建许多新的水利工事,但他对乐阳郡主的偏宠,也早已成为世人皆知的事实。

正是在皇上不遗余力的辅助下,那乐阳郡主才能像这样,小小年龄就名扬天下,手握大权,获得无数追捧与赞誉。

越是看到那乐阳郡主所拥有的一切,大钱氏越是为自家外孙女感到不甘和委屈,她们可是同父亲姐妹,都是太尊的亲孙女,彼此间的待遇差别竟然这么大,全因一个是在太尊身边长大,一个不是在对方身边长大而已。

钱慧宜看着愤愤不平的母亲,心中十分无力。

“娘,先不说有没有能让您满意的高门求娶,就凭思佳从小被宠得有些骄纵的性格,她也不适合嫁入高门。”

“此前相看的那些人家,虽然家世差了点,却都是些家境宽裕的人家,对我们家有借重的地方,就不用担心思佳将来嫁人后,会在婆家受委屈。”

大钱氏却不赞成的回道。

“再怎么说,我们思佳……”

没等她将话说完,母女二人耳边就传来一个声音道。

“再怎么说,瑞儿现在都已姓何,思佳也姓何,与陈太尊无关,与安远伯李家更无关,这件事早有定论,你再怎么强调思佳是太尊的亲孙女,都无济于事。”

“你和思佳若是还想不明白,不愿接受这个事实,我就安排人送你们回巩县,让你们好好在那边休养身心,免得你们心中眼里只有这京中繁华,一点都看不清楚形势,给家里招祸。”

听到丈夫的话,站起身的大钱氏有些不大自在的笑道。

“老爷说得这是什么话?我也就是私下里和慧宜聊几句家常,没有别的意思,哪里会给家中招祸?”

已经在工部中调任闲职,不用再经常出差的何文生,目光锐利的看着妻子道。

“时刻惦念着那些不属于我们何家的一切荣光,就是为我们何家取祸之道。”

说起这些,何文生就忍不住想起自己当年被带到朝堂上,在那个代表着权势与富贵,同时也能主宰着他们这些人生死的大殿中,所经历过的那些让他每每回想起来,都忍不住感到后怕的场景。

他正是在那里,无比清楚的认识到,那陈太尊远不似世人所称颂的那般宽仁,对方一言不发的看着他们那些人的目光中,透着对一切都了然如胸的嘲讽与淡漠。

“能保持现在这局面,已经是我们何家最大的幸运,谁要胆敢试图去打扰太尊,别怪我将他逐出家门。”

何文生是真的没有想到,他当年心思一动认下的儿子,竟然是个由寡居妇人独自拉扯大的独苗,他后来也曾派人打听过阳台乡李氏的情况,知道以李氏族中一直以来的习俗,失去成年儿子的妇人,下场有多凄惨。

所以对于自己当然因私心而做下的事,何文生早就感到后悔,见到陈太尊对何瑞的态度,事过之后,彻底冷静下来,他还隐约意识到,事情可能不像他原以为的那么简单。

因为这让他对何瑞恢复记忆的时间,忍不住生出一些怀疑,若是太尊当年看出自己辛苦养大的儿子,为了能给他这个当时的高枝当儿子,选择放弃生母。

从而使得其生母对他彻底寒心与死心,才会决定与其断绝关系,就能解释对方发达后,对何瑞与其后来生的子女,如此冷漠无情的反应。

只是心中虽然浮现过这些猜想,何文生一直心存侥幸,不曾想过要去确认自己的猜测,更曾跟家里人提起。

因为他实在不愿相信,自己这些年确实有当亲生子悉心栽培,十分信重的何瑞,会是一个为了荣华富贵,不惜抛弃生母与身怀六甲的发妻的卑鄙小人。

毕竟这些年来,在他心中,何瑞虽然资质有限,为人却是敦厚有礼,对他们夫妻孝敬有加,对妻子儿女也都十分爱护,是个踏实本分的老实人。

同时他更清楚,且不说他就算找何瑞当面确认,对方若真是那等人品卑劣之人,也不会承认,若是让家里的其他人知道,更是难免会心生嫌隙,打破目前这平静和睦的表象。

也正因心里存着事,何文生这几年苍老得十分快,脾气也变得有些暴躁,只得早早的主动退居二线,再没了想要更进一步的想法。

在门外听到妻子与女儿的几句对话,着实让他火冒三丈,还不得不强压着火气,只是说出的话,难免透着冷意。

那陈太尊在监国之位上时,不曾对他们家有任何的照顾,还任由别人将何瑞调到更加清闲,没有任何上升空间的位置上。

如今在皇上与朝中众臣的再三挽留下,态度坚定的退位,在安远伯李家不缺圣宠的情况下,不曾想过要趁机提携她这些亲儿孙,由此可见,人家确实是彻底没将他们这些人放在眼里,更没有放在心上。

对何文生而言,这也更加证明他一直深压在心底的那个猜测,可他现已年迈,已经承受不了揭开真相的后果,只能选择继续憋着,直到将自己的猜测带进棺材里。

在这种情况,何文生只盼着自家能离对方更远些,全家任何人,都不要再出现在对方面前,提醒对方那桩旧事。

因为事情若真如他所猜想得那样,杀人不如诛心,陈太尊对自己的亲生儿子不闻不问,对那些对她不离不弃的人,例如只是她儿媳的安远伯夫人,视若亲生的举动,也就都能有了解释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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