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72章 第72章


米禽牧北回到将军府后,山鸮很快便来向他汇报他不在的这段时间夏内部的一些情况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元昊最近在干什么?”议事厅里,米禽牧北一边喝着茶,一边悠然地问道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君上这几个月几乎没召集过朝会,经常在天都山一呆就是十天半月。”山鸮答道。

        “看来他还真是被没移芝兰给迷住了啊。”米禽牧北轻笑一声。

        “不过,最近一个多月,他也常常回兴庆府,而且每次都会去……戒坛寺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哦?”米禽牧北有些诧异,“没藏黑云不是已经失宠了吗?元昊已经有了没移芝兰,居然还惦记着她?”

        “那个没藏大师也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,让君上又重新宠幸上了她。君上还把她身边的人都换了,我们的人一时半会儿没法再插进去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把人都换了?什么时候的事?”米禽牧北感觉事情没那么简单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就……上个月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随时打探消息。一有风吹草动,即刻向我通报。”米禽牧北思索着捻了捻茶杯,“天都山那边呢?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天都山一切正常,元昊大部分时间都在跟没移皇后寻欢作乐。按照将军的吩咐,没移皇后用的熏香里一直都加着料,不会出什么问题的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嗯,注意点分寸。让没移芝兰无法有孕即可,不要伤了她的根本。”米禽牧北吩咐道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属下明白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太子那边一切可都安好?”他又问道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太子无恙,只是……”山鸮有些支支吾吾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只是什么?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只是将军不在的这几个月,有一个人跟太子走得很近。”

        米禽牧北顿时警觉起来,“谁?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没藏讹庞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没藏讹庞?”米禽牧北一下子站了起来,目光瞬间变得冷峻,“没藏家这两兄妹竟然趁我不在搞出这么多动作。我还真是低估了他们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没藏讹庞结交了不少朝中亲太子的大臣,也帮太子办过一些事。是敌是友,一时还分不清。”山鸮小心翼翼地说道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分不清?”米禽牧北冷哼一声,“这个人心机深沉,看样子不好对付啊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就在这时,家仆来报,宁令哥来了。

        米禽牧北赶到前院,恭谨地迎上去,“殿下怎么亲自来了?臣本来准备稍作休整就去水华殿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宁令哥没等他说完,抓起他的手就急切地说道:“我前几天收到费听辙的密信,说你又遇到了狼还受了伤,真是急死我了!你伤到哪儿了?让我看看。”说着他就去掀米禽牧北的袍子。

        米禽赶紧按住他的手,“我已经没事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真好了?不许骗我。”宁令哥认真地看着他。

        “臣怎么会骗殿下呢?你看我现在不是活蹦乱跳的?”米禽牧北调皮地眨了眨眼,拉着宁令哥轻快地走进议事厅。

        宁令哥这才露出了笑容。“来人!”他向身后吩咐道。只见他的手下送进来一堆大大小小的盒子。“这些都是我特地为你找的上等补血药材。这一趟大辽之行辛苦你了,一定要好好调养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殿下太费心了!”米禽牧北腼腆地笑道,“我哪有那么娇贵?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在人前你是我们夏的大将军,在我这里,你就是……”宁令哥眼中充满了宠溺,话到嘴边却欲言又止。他停顿片刻,才说道:“你就是我的兄弟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殿下的心意臣早就知道了。”米禽牧北感觉气氛有些微妙,连忙结束寒暄进入正题,“对了,臣听说,那个没藏讹庞来兴庆府任职了?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啊,没错,是我举荐的。”宁令哥回答道,似乎没当回事。

        米禽牧北看着宁令哥的眼神顿时露出不解和忧虑,“为什么要举荐没藏家的人?殿下难道忘了?他爹就是被我杀的,他兄长跟我们也是死对头啊!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没藏讹庞跟他们不一样。”宁令哥解释道,“他识大体,明是非,更不像没藏宝历那样贪婪。凉州的时候如果不是他诚心悔过,积极配合,我们也不能那么就快让没藏家垮台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殿下,你太容易把人往好处想了。”米禽牧北有些气恼地踱了两步,“他哪有什么诚心悔过?不过是为了保命见风使舵罢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牧北,你也不要老把人往坏处想嘛。你不在这几个月,没藏讹庞还帮我办了不少事。我觉得他挺可靠的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你倒还真把他当自己人了?”米禽牧北有些急了。

        宁令哥看他似乎要发脾气的样子,脑子里突然一个激灵。莫非,牧北是见我在他离开的这段时间里与其他男子交往过密,所以吃醋了?

        这个想法让他激动得心里小鹿一阵乱撞,却又不敢正面确认,只得带着委屈的语调说道:“如果我跟他来往让你不高兴,那我疏远他便是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殿下这话说得……”米禽牧北叹了口气,“你是太子,你想跟谁来往,我怎么管得着?我只是提醒你小心这个人罢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宁令哥走到他跟前,伸出手帮他理了理垂在耳边的小辫子,“不管怎么样,我都不会忽视你的感受的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宁令哥的目光深情而炙烈,米禽牧北感觉自己像是被烫了一下。但眨眼之间,宁令哥已经低下头,眼神飘忽到一边,直让他怀疑刚才是产生了幻觉。

        “说说你的大辽之行吧。”宁令哥主动转移了话题,“我很好奇,为什么最后采取的计策同之前你跟我说的不一样?那个云安亲王又是怎么回事?”

        “臣也正好要向太子回禀此事。”米禽牧北收了收心神,也恢复了常态,“臣是到了大辽之后,了解到大宋在燕云十六州的阴谋,所以才改变了计划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大宋要在燕云做什么?”宁令哥诧异道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暗中扶持云安亲王在燕云称王,再让其臣服于大宋。”米禽牧北答道。

        宁令哥一惊,“如果这个计谋得逞,那岂不是相当于大宋不费一兵一卒就收复了燕云十六州?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没错。”米禽牧北点点头,“当今天下,宋辽夏三足鼎立。宋地广人多,国力最强;辽次之,却足以单独与大宋长期抗衡;而夏国新立,实力最弱。夏需要辽作为与大宋之间的缓冲,而辽需要燕云十六州作为抗衡大宋的屏障。我们虽然乐见宋辽不断发生摩擦,但却不能让他们一方压倒另一方。否则,一旦让宋夺回燕云十六州,整个三足鼎立的平衡就会被打破,到时候最先遭殃的恐怕就是夏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所以你就临时改变了计划,利用往利莫文挫败了云安亲王的野心?”宁令哥问道。

        米禽牧北低下头,向宁令哥认罪道:“当时形势紧迫,来不及与殿下商议,所以臣才自作主张改变了计划。还请殿下赎罪!”

        “你做得这么好,我怎么会怪你呢?”宁令哥轻抚着他的肩,欣慰地笑了笑,看来他并没有忘记他们之间的约法三章。“只是,你在大辽,不是一直跟赵姑娘和七斋几人在一起吗?他们难道没有察觉到你改变计划的目的?”

        “七斋?”米禽牧北神秘地一笑,“我还要感谢他们帮了我大忙呢。这个计划的变动,正是赵简提出来的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他们……他们怎么会帮你破坏宋的大计呢?难道他们叛变了?”宁令哥大为不解。

        “他们自然是一心向着大宋。如果他们得知了真相,定会对我百般阻挠。而以他们的实力,我很难保证十足的胜算。所以,我就利用了他们秘阁各斋之间相互保密的机制,稍加诱导,让他们误以为想在燕云扶持云安挑事的幕后指使是我和大宋主战派,目的是为了让宋辽开战。这样,他们就能拿出对付我的手段反过来帮我了。”米禽牧北扬起嘴角,似乎在细细回味,“七斋不愧是七斋,一点都没让人失望。他们提出来的这个计谋,既除掉了云安亲王,又让我们对付往利莫文更加游刃有余,比我想象的效果还要好。”

        米禽牧北背起手,罕见地露出欣然自得的神色。

        “你竟然骗七斋在背后捅了大宋一刀?”宁令哥惊叹之余,竟有些不寒而栗,“那如果他们得知了真相怎么办?会不会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“他们迟早会知道真相的。”米禽牧北不慌不忙地说道,“不过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,反正我们也不是第一次交手了。我在七斋眼里,从来都是敌人。要不是他们一心以为我总爱挑起战争,连我说的真话都不肯相信,我也没那么容易误导他们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可是这一次大宋损失这么大,他们能放过你吗?我们之间的合作又该如何?”宁令哥没了头绪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我早就是大宋的眼中钉了。跟他们的合作不过是相互利用而已,过河拆桥是迟早的事。”米禽牧北淡淡一笑,“其实我也不想这么快就跟大宋翻脸,然而形势所迫,不得不先下手为强。好在,殿下的大业已经不需要大宋了。我已经拿到了七斋最后的利用价值。”他在宁令哥困惑的眼神中,缓缓说出了三个字:“渤海人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这跟渤海人又有什么关系?”宁令哥越发糊涂了。

        “这次在大辽的计划能顺利实施,多亏了渤海人相助。”米禽牧北答道,“渤海人的情报网络在大辽神通广大,让我大开眼界。我已经与他们达成了协议,到时候太子登基,他们会牵制大辽助我们一臂之力,而等殿下坐稳了大夏江山,我们也会帮助渤海族完成复国大业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等等……”宁令哥感觉信息量有些太大了,“渤海人不是那个裴姑娘一族的吗?为什么他们不帮七斋,反而要帮我们呢?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因为,”米禽牧北刻意压低嗓音,诡谲地一笑,“他们跟大宋有仇。当年定安族人准备拥兵自立,是大宋在暗中支持。然而,最后出卖他们导致他们灭族的,也是宋人。虽然现在还没人知道当年向辽人告密的那个宋人究竟是谁,但我给他们提供了一些线索。估计这时,他们已经联系上裴景的父母,开始在大宋进行调查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原来如此。”宁令哥若有所思地点点头,“所以他们已经不再信任宋人,就只能选择跟我们合作了?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正是。到时候对付大宋,说不定还需要他们的帮助呢。”米禽牧北意味深长地说道。

        宁令哥忐忑地看着他,一颗心似乎悬在半空,七上八下。自从被米禽牧北推着走上这条夺权之路,他仿佛就一直在浓浓的迷雾中前行,只能靠米禽牧北牵着他的手为他带路。他也不知道自己会被带往何方,前面等待自己的又会是什么。

        毫无保留地依赖米禽牧北,把自己完全交付与他,是宁令哥唯一能做的事,也是他心甘情愿的选择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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