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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0章 chapter.30


是个男人,年纪看着三四十左右,头发稀疏还带着油光,脸上也不干净,皮肤黑黑的,胡子拉碴,眼角还带着眼屎,衣服又脏又旧,乍一看像是哪里窜进来的流浪汉。

        他脸上还带着伤,一大块淤青,林栖皱了皱眉问:“你谁?”

        没想到那人也一脸懵,看着林栖,粗着嗓子问:“你谁啊?”

        “不是。”男人摸了摸后脑勺,往四周看一圈,最后又将视线落在林栖脸上,语气不善道:“这是我姐家啊,你他妈谁啊?”

        他手上还抓着一把钥匙,刚刚应该就是开门进来的,他说这是他姐姐家,也就是说他是王姨的弟弟。

        王姨还有弟弟?没听说过,只知道她有个傻女儿。

        林栖看着男人,有点不知道怎么回答。

        他既不是王姨的亲戚,也不是王姨的谁,较真来说应该算是老板的孩子,那他该怎么解释老板的儿子住在他们家呢?

        草,只说送走了女儿,没说还来个弟弟。

        林栖有点烦躁,不仅是因为男人的突然出现,还有男人说话的态度语气。

        他似乎挺着急的,说了句:“懒得跟你废话。”然后一头扎进了林栖的房间。

        林栖被他突然横冲直撞地撞过来,身子歪到一边,还没等破口大骂,又见男人在他床头的柜子里翻翻找找些什么东西,柜子没翻到,低低咒骂了一句,紧接着在屋子里大肆搜罗起来。

        男人翻找的动静挺大,动作更是粗鲁的像个野兽,林栖一肚子的火马上就冲到了脑门,他径直冲过去,一把抓住男人的手腕,眸子里像结着一层冰霜,语气森冷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滚出去。”林栖说。

        男人愣了一会儿,很快反应过来要甩开林栖的手,然而甩了两下没甩开,也跟着冒火了:“我去你妈的!给老子松手!”

        林栖松开手,一拳打了上去,正好砸男人脸上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我操!”

        一个人的武力值和年纪没有多大关系,就像老头打不过你年轻人,男人也打不过林栖。他们发泄愤怒的方式就是挥舞拳头,怎么尽兴怎么来。

        男□□拳落空,越打越上火,越上火林栖就揍得越起劲,一拳拳砸在男人丑陋的脸上就像是宣泄了什么别的情绪上去,到了后来要不是王姨突然回来了阻止他,男人这会儿估计半条命就没了。

        林栖手上都是血,但不是自己的,他愣在那里喘着粗气,看看被吓到了的王姨,又看看躺在地上满脸是血的陌生男人,屋子里的东西都翻得到处都是,杂乱无章,就像他现在带着的情绪。

        王姨看了眼躺在地上的弟弟,抬眼望着林栖,哆嗦着嘴唇喊:“小栖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林栖猛然回过神来,看见王姨愣了愣,然后往身边看了一圈。到处都是打闹过的痕迹,地上还有少些血,男人捂住鼻子一边痛苦地□□着,一边哀怨地咒骂。

        男人骂的什么话林栖已经听不清了,他一把抓过床上的手机冲了出去,像后面有鬼抓他似的,一路冲下楼,最后在楼梯口停住了。

        有点离谱,他刚刚打起人来的时候脑子里几乎没有理性,只是下意识挥舞拳头,觉得这人就算是死了,也就算为民除害了。

        这种感觉很可怕,像身体里住着另一个人。

        他深深的吸一口气。

        外面天气很好,面前的阳光中站着一只鸟,它扭头看看林栖,又往林栖的方向蹦跶了几步,然后被楼上传来一阵摔东西的声音给吓跑了,娇俏的黑色身影眨眼消失在阳光下。

        林栖抬头,从楼梯的缝隙间望着二楼那扇被他打开却忘记关上的门,争吵和摔东西的声音就是从那扇门里传出来的。

        王姨在骂些什么,伴随着轻轻的啜泣声,而那个男人被打了一顿,竟然还有吵架的大嗓门和摔东西的精神气。

        林栖看看自己手上的血,忽然寻思着刚刚是不是下手轻了。不置可否,他刚刚是挺冲动,但揍完人过后感觉很爽,跟打通了任督二脉一样。

        因为才从床上爬起来,睡衣也没换,加上这一手的血,林栖理智地没走出这栋楼,他靠墙站着,默默听楼上的争吵。

        过了大概有半小时,才看见一个鼻青脸肿的男人从门里走出来,他应该是洗过脸上的血了,胸前的衣服还是湿的,下楼看见林栖,明显愣在了那里。

        “你给我等着!”他恶狠狠地指着林栖说,一边把手里拿着的什么东西往怀里揣了揣,然后特意离林栖远远地慢慢挪出这栋楼。

        林栖看见了站在门口掩面哭泣的王姨。

        整个家就像遭了贼一样乱七八糟,椅子是倒在地上的,还有个被摔碎的玻璃杯,那是林栖喝水用的杯子。

        林栖站在一片狼藉的房间里环顾四周,王姨擦擦眼泪,走过来轻声说:“小栖,对不起小栖,都怪我那个挨千刀的弟弟,把你的东西全搞乱了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她竟然不怪林栖打了那个男人,她的弟弟,只是一味说着道歉的话,并挂着两行毫无用处的眼泪替他收拾起东西来。

        弟弟从这个家里拿走了什么,林栖估摸着能猜到,他看着王姨忙碌的背影,沉默了几分钟,忽然毫无情绪地说:“过几天我就搬出去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搬出去,搬到哪?没头绪。林栖坐在客厅里发呆,王姨就在周围走来走去地收拾着东西。

        王姨年轻时丧夫,现在年近五十,在林栖家干了十几年的活,这个老妇人不善言辞,活了大半辈子,林栖觉得她还是没搞懂怎么活。

        傻女儿二十多岁,王姨是打算养她一辈子的,然而林栖今天才发现,除了傻女儿,她还有个吸血鬼弟弟,仿佛所有的不幸都集中在了这个老妇人的身上。

        他刚刚说要搬出去时,王姨的表情看起来想哭,但她什么都没说,就点了点头。

        那一瞬间,林栖觉得自己的心脏仿佛被套在了一个袋子里,闷闷的。而距离上一次产生这样的感觉,已经是好几年前的事了。

        那次也是因为王姨。

        但不管产生什么样的心情,林栖还是要搬出去,那个弟弟随时都会再回来,他不希望自己的东西被那样的人碰到。

        所以现在的问题是住哪。

        学校里并没有开设学生宿舍,大家都是一放学就各回各家各找各妈,除了午饭可以在食堂吃外,在哪过夜就成了至关重要的问题。

        有些地方,他不想去的,打死都不愿意放下面子去。比如回家,比如周围的亲戚家。而有些地方不欢迎他去,比如祈照家。

        手里头还剩五千二,他一向不会省钱,也省不住钱。租房子的话,勉强能租一两个月,但前提是建立在他不吃不喝的情况下。也许这种入不敷出的现象才是目前最大的问题,而林栖不得不可悲地发现,离开文萱以后,他什么都没有了。

        没钱,没地方住,为了自己所谓的面子,那点可怜的面子。

        但命和面子之间,林栖选后者。

        五一假期才刚开始就闹了不愉快,后面的心情实在难以好得起来,肚子还饿了,林栖换好衣服,打算去看看附近有没有什么好吃的。

        出门时,王姨喊了他一声:“小栖,那个……你有空就回家看看你妈妈,好吗?”

        林栖出门的身子僵在了那里,过了好半天,他终于扭过头来:“为什么要回去看她?”他说,又轻又冷的眼神扫过王姨的脸,“你最好少管我,也别管我的家事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别管别管,都别管,保持安静就很好了。他不想听到任何声音,要么顺从,要么滚蛋。

        越是有人劝阻就越加烦躁,烦躁到饭也吃不下,随着下午温度升高,连看天上的太阳都不爽,想拿把弓给它射下来。

        本来是想着出来吃东西的,结果到了餐厅门口又不想吃了,没走多久看见路上有人成群结伴地喝着奶茶,手里拎着小甜品,林栖脑子一抽,忽然就想吃蛋糕了。

        就他所知的蛋糕店,万龙商场那边有家比较好的,离这稍微有点远,打车过去要一个多小时。就为了好那一口,一个半小时后林栖走进那家名叫克莱因的蛋糕店。

        克莱因算是蛮有名的一个牌子,全国大部分地区都开有连锁店,蛋糕品质好,款式也多且好看。林栖花了一个多小时来到这,没过十分钟就拎着一个蛋糕出来了。

        是个六寸大的蛋糕,款式简单,边上一圈用黑巧克力花了几圈花纹,面上就摆着几个蓝莓。就这样一个小东西花了他两百,有够离谱的。

        出了蛋糕店,他就搁广场喷泉旁的一个小长椅上坐着,蛋糕摆在旁边。这个广场人很多,旁边还有个小型游乐园,来来往往的人浪潮似的一波接着一波。

        频频有路过女生的目光望过来,交头侧耳些什么,一步三回头。林栖赶紧拿出手机低头假装发消息,没想到手滑点进了某音,热烈激昂的歌曲刹那间从手机里冒出来——“怎么也飞不出,花花的世界~原谅我是一只,小小的蝴蝶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操!

        他发现刚走出不远的几个女生脚步顿了顿,然后以一种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他,片刻后发出爆笑。

        那笑声尤其响亮,也格外刺耳。

        林栖的脸红了又黑,手机按灭往兜里一揣,拎着蛋糕就火速溜了,一路逃进了公厕里。

        他刚进公厕,站在洗手池前面还没喘两口气,就看见边上一个小孩正舔着棒棒糖,一只手上还抓着一个丑兮兮的□□小玩偶,跟嗝屁了似的两条长腿挂在那里。

        林栖面无表情盯着那小孩说:“你看屁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小孩个子刚到他腰,嘴里叼着棒棒糖仰头,乌黑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林栖,两人对视一秒两秒,然后小孩嘻一声咧嘴笑了,上前一步踩了林栖一脚。

        林栖:“???”我操??

        “你他妈有病吧?!”林栖嫌弃地一根手指抵在小孩额头上,低头看看自己的鞋。

        很好,一千五的白鞋上印着廉价的黑色鞋印。

        “你完了。”林栖说,咬牙切齿地弹了一下小孩的脑门,力气不大,不想下一秒,另一只白鞋上也被踩了一脚。

        林栖:“……我说你完了你就完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两分钟后,林栖从公厕里走了出来,里面爆发出小孩响亮的哭声。

        隔间里,传来男人大声的呼喊:“怎么了轩轩?谁欺负你了?等等爸爸,爸爸窜稀了,嘶,哎呦喂,你别哭啊,爸爸马上出来!”

        轩轩正对着垃圾桶哭,垃圾桶里静静躺着一只腿长的丑□□,□□身上还粘着一根没吃完的棒棒糖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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