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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514章 512【置之死地】


第514章  512【置之死地】

        靖州军大营,中军帅帐之内。

        随着东西两线的军情不断送来,景军的动向也已逐渐现出轮廓。

        庆聿恭没有选择在雍丘城外与靖州军展开决战,而是另行开辟多处战场,继续掩饰自己的战略意图。

        这一次轮到厉天润陷入沉思。

        他一个人在帅帐内对着各地送来的情报,以及完整详尽的边线地形图,一坐便是两个多时辰。

        没人敢入内打扰,就连薛怀义想要劝厉天润稍作休息,也被他的亲兵拦在帐外。

        厉天润语调温和,随即又让亲兵奉茶。

        王初珑起身应道:“晚辈遵命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先前厉天润对她的考校,显然是在判断她是否具备参赞军务的能力。

        她略显歉然地说道:“大都督,是晚辈想得太简单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厉天润从亲卫营中调出三百骑,他们会护送这辆马车离开前线,从官道前往旬阳城。

        王初珑带着锦书矮身福礼,然后坐在下首的交椅上。

        虽然厉天润没有详细解释,但是她已经完全明白了,只要厉天润亲自驻守雍丘城,哪怕他将部分兵力派出去协防东西两线,最终庆聿恭也会领兵赶来雍丘。

        厉天润微笑道:“再者你要是有个闪失,我没办法向陆沉那小子交代,所以让人请你来此一叙,接下来我会让人护送你回旬阳。”

        话音戛然而止。

        厉天润脸上浮现一抹浅淡的笑意,这个时候他不禁有些惋惜,如果这位王家千金不是女儿身,大齐边军肯定能够再添一员拥有大局观的良将。

        其实这件事说起来也不复杂。

        在先前的对话中她认为自己弄清楚了对方的想法,这个时候进攻雍丘不能说没有好处,但是好处还不够大。

        对于江北齐军来说,因为双峰山脉的存在,靖州和淮州无法连为一体,长时间陷入各自为战的境地,但是又因为茫茫群山之中三条古道,在必要的时候靖州军可以东出淮州,而淮州军也能西进靖州。

        厉天润并不意外她能想到这一点,不急不缓地说道:“王姑娘觉得现在的时机是否合适?”

        沉吟过后,她冷静地回道:“大都督,晚辈不敢胡乱猜测,所以不能断定庆聿恭的想法,不过从他过往的事例来看,此人用兵极其小心谨慎,在没有一定的把握之下断然不会冒险。如果我军占据雍丘,他应该不会直接发兵强攻夺回去,多半会是从其他战场找回——”

        眼下靖州军虽然驻扎在雍丘城外,仍旧是可战可退的状态,主动权握在自己手中。

        王初珑稍一思忖,恍然道:“晚辈明白了,旬阳城若失,双峰古道就会落入景军手中。”

        似是看出王初珑的疑惑,厉天润破天荒地解释道:“从近来景军的动向可知,在庆聿恭的心里,雍丘城已经变成我军手里的烫手山芋,强攻会折损太多兵力,撤退又会前功尽弃。故此,他短时间内肯定不会来此,而是要静待我军在雍丘城头损兵折将,他则指挥景军在东西两线攻城略地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帐内他的亲兵们依旧眼观鼻鼻观心,唯有站在王初珑身后的锦书瞪着大眼睛,满脸茫然不解,不明白这两人究竟在打什么哑谜。

        王初珑心中微讶,这句话可是有着很明显的考校意味。

        更不必说以庆聿恭的谨慎,就算靖州军打下了雍丘,景军也不一定会立刻赶来。

        他麾下不缺冲锋陷阵的猛将,但是能够站在一定高度思考战局的人不多。

        于是她开门见山地问道:“大都督,是否需要晚辈联系朱振?”

        厉天润摆摆手,坦然道:“另外还有一件事要劳你费心。”

        锦书见状担心地问道:“小姐,怎么了?”

        厉天润遂按下心中思绪,愈发温和道:“旬阳城就是东线守军的底线,在这个基础上,我会给各军主将充分的自主权。另外,我会让冰雪将前线军情抄送一份给你,若有进退两难的时候,伱不妨帮她参详一二。”

        王初珑稍稍沉默,随即斟酌道:“晚辈不谙兵事,只有一些浅薄见识,大都督还请姑妄听之。现在景军敢于在其他地方挑起战端,一方面是想借此消耗大都督的精力,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庆聿恭坚信以雍丘城的防御,我军短时间内无法攻破,所以他才能这样从容地分散兵力。在晚辈看来,如果出其不意地攻破雍丘,说不定可以打乱庆聿恭的节奏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厉天润话锋一转道:“虽然前线暂时还没有战事,高唐城外围也没有出现敌军的踪迹,但是边境终究不太安全,你愿意主动来边境相助,我已经十分感激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她不由得躬身一礼,恭敬地说道:“晚辈这就给朱振写信,让他配合我军行事。”

        直到一位年轻女子在一名丫鬟的陪伴下走进帅帐,厉天润才捏了捏眉心,将视线从已经勾画多处的地图上移开。

        厉天润又道:“在你返回之前,我还需要你联系城里的朱振,告诉他一件事,我军将在五天内进攻雍丘。他不必再刻意隐藏,尽可能协助我军以最小的代价拿下雍丘。”

        王初珑心念电转,脑海中又有些不解,既然暂时不动用朱振这个内应,厉天润为何要将她从高唐城请来呢?

        如果等庆聿恭率领景军主力来到正面战场,朱振在关键时刻反戈一击,必然可以取得最大的收益。

        但是现在厉天润要她协助厉冰雪参赞军务,她必须要知道厉天润对东线的安排。

        当然,如果王初珑不是女儿身,她也不会来到陆沉身边。

        王初珑心中一震。

        厉天润温言道:“王姑娘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想清楚个中关节,已然是非常难得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厉天润肯定理解这個缘由,正常而言他只需要在关键时刻让王初珑联系朱振,不必刻意让她涉及军务,而且王初珑也有自知之明,她不觉得面前这位靖州大都督需要自己出谋划策。

        厉天润颔首道:“有劳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她这样做当然是因为陆沉的缘故。

        厉天润微微一笑,平静地说道:“庆聿恭只在意我是否在城里,只要我在,他迟早会来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请大都督示下。”

        <div  class="contentadv">        “如今我朝在东线有盈泽军和旬阳军驻守,皇甫遇和苏章皆是有能之将,再加上小女也带着飞羽军在那边协防,大抵不会出现意外。只不过接下来东线承受的压力会变大,他们难免会有思虑不周的时候。王姑娘和小女素有交情,你们又是年龄相仿的女子,彼此之间十分信任,有些事可以坦诚相告。故此,我想请王姑娘帮小女查缺补漏,必要时可以提醒她如何决断。”

        王初珑微微垂首道:“不敢。”

        王初珑点头道:“多谢大都督照拂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小半个时辰之后,王初珑带着锦书离开大营,登上一辆坚固的马车。

        战争进行到这个时候,随着双方的筹码逐渐亮明,有些细节也难以隐藏。

        旬阳城本身的地理位置不算太重要,南方的江华城才是靖州东线的核心枢纽,但是旬阳城东边就是双峰古道的入口。

        如果攻占雍丘城,靖州军必须要派主力驻守,否则耗费人命攻打这座城没有任何意义,一旦靖州军主力进入雍丘,他们就会丧失机动的能力,从活水进入死地。

        王初珑微微一怔。

        车厢内,王初珑神情怔怔。

        最重要的是朱振会因为此战暴露,在往后的战事中无法起到奇兵的效果,毕竟靖州军真正的敌人一直是庆聿恭率领的景军主力,而非龟缩在雍丘城里的燕军败卒。

        王初珑微微摇头,轻声道:“任尔十路来,我只一路去,伤其五指不如断其一指,厉大都督无愧名将之名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厉天润简明扼要地说道:“原本我以为庆聿恭会全力进攻东线,所以让守军做好南撤的准备,如今看来他并不打算那样做,所以东线战略也要稍作调整。必要时候可以放弃翠亭、莒县和石泉,但是旬阳城绝对不能拱手相让。”

        王初珑登时醒悟过来。

        厉天润饶有兴致地问道:“假如我军攻破雍丘,你觉得庆聿恭会采取怎样的应对?”

        厉天润眼中却浮现赞赏之意。

        王初珑稍稍迟疑,鼓起勇气问道:“大都督,如果我军攻下雍丘,那大军主力不就得陷于城中驻守?”

        她是一个极有分寸的人,哪怕现在边军将士都知道她是陆沉的正室,对她报以绝对的信任,她也不会逾越规矩随意打探军情。

        此番她亲身赶赴前线,其实只有一个目的,那就是帮厉天润联系如今雍丘城里的朱振,为大齐边军做出几分贡献。

        她原本暂住在高唐城,厉天润特意让人将她请来,这个秀外慧中的女子很快便想清楚原委,多半是要在大战来临之前,让她联系如今在雍丘城内的朱振,为胜利增添一些筹码。

        王初珑没有推辞拒绝,冷静地问道:“大都督有命,晚辈自当尽心竭力,只不知东线守军要做到哪一步?”

        “聪明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王姑娘,请坐。”

        锦书似懂非懂地看着她。

        王初珑抬手揉揉她的头发,感叹道:“大齐有此等人物,景军焉能不败?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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