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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百七十四章 我知道,你是重生者


  苍松翠柏,瀑布落湖,连带的这处小院也不显得炎热,只觉清爽。

  然而当季平安这轻描淡写的一句话抛出,在场的二人表情都明显发生了变化。

  夜红翎猛地瞪圆了眼睛,漂亮的脸蛋上写满了错愕。

  以她的地位,虽称不上“喜怒不形于色”,但也极少露出这般情绪。

  上一次,还是夜晚于石桥上与那名“神秘强者”见面。

  此番前来拜访前辈高人,她的姿态放的很低。

  查案是其一。

  带着季平安给齐念掌眼试探虚实是其二。

  尝试邀请老剑客出山,坐镇余杭为其三。

  却万万没想到,携带上山的这名“卦师”,竟这般毫无敬畏心,大放厥词。

  “你……你知道你在说什么?!”夜红翎一张脸蓦然涌起些许怒意,她对这名卦师的好印象骤然崩塌。

  语气中,饱含警告。

  旁边穿青袍的老剑修却没有动怒,只是好奇地看向这个少年,有些探寻之意——心境修为,可见一斑。

  季平安仿佛并未感受到前者刀子般的眼神,摇头平静道:

  “石头磨剑的法子太蠢。”

  夜红翎轻轻吸气,眼神中匪夷所思,一个奇门道士,大概不过养气境的年轻人,竟大言不惭点评国师传授之法,如何能不令她吃惊?

  “无妨,”齐念笑了笑,抬手止住发飙的女武夫,饶有兴趣说道:

  “你何以觉得蠢?”

  季平安反问:“你何以觉得不蠢?”

  齐念洒然一笑,一副看待年轻无知后辈的心态,云淡风轻:

  “你可知,老夫昔年身份?又经历了什么?”

  我可太知道了……季平安一副看待年轻无知后辈的心态,不答。

  夜红翎却竖起了耳朵,眼睛一亮:“晚辈曾听闻,前辈出身南唐剑场……”

  对于西山这位传奇人物,余杭城内,凡有地位者或多或少,都有所耳闻,但却极少有人知道前因后果,流传下来的故事,也真假难辨。

  夜红翎没想到还有意外之喜,能听到这位“传奇”与国师的八卦。

  齐念“恩”了一声,忽地扭头望向南方,眼底浮现出追忆:

  “南唐两大修行传承,一为佛门,二为剑场,只是后者相较名声不显,却也为唐国皇室倚重。余幼年时,便有幸被剑场行走在外的师长收下,添为‘剑徒’,亦曾有所谓的天才之名。

  如此修行小成,按照剑场与唐国的协议,进入唐军中历练,整日或与妖族冲突,或与山匪强人拼杀。

  那年月,恰逢唐国动荡,山匪妖邪横行,军中亦多肮脏龌龊,我那时年轻气盛,期待剑道通神一日,性格偏激,信奉以杀止杀,却不想,在杀戮中渐渐迷失,心魔滋生。

  直到后来某次酒后,见军中同僚欺辱良人,一怒杀之,更泄愤般血屠连营,杀了许多无辜,为唐国所不容,只好遁入江湖,面对昔年的师兄弟的追讨……”

  清风徐来。

  瀑布声仿佛也轻微了起来。

  夜红翎安静听着这位传奇人物,讲起曾经的故事,不禁沉浸其中。

  齐念声音感慨,满是沧桑:

  “而那时的我,早已病入膏肓,心底戾气滋生,凭借修为一路反杀追捕,直到最后,同门相残,那一日,我在南海旁杀死了我昔年在门内最要好的同门师兄,我赢了,但我也终于清醒了,意识到自己已经入魔,不再是‘以杀止杀’,而是成为了一个杀人的魔头。

  我曾想要自裁,但许是胆怯,许是想着赎罪,我最终没有动手,而是前往佛门,想要出家,拜入佛寺洗去杀念,却被拒绝,我无处可去,只好往北来了大周,浑浑噩噩如丧家犬般,却不想,恰好遇到了国师大人。”

  说到这里,清瘦的老者眼底忽然绽放出光彩:

  “国师说,我有些像他曾经的一位老友,所以愿意帮我拔除杀念,于是,我换上了剑童的袍子,跟在国师身边游历江湖,春雨,夏花,秋风,冬雪……四季轮转。

  我跟在国师身边整整五年,当了五年的仆人,那也是我此生收获最大的五年。

  甚至比在剑场的几十年成长都更大,如脱胎换骨,国师的随意一句点拨,都令我醍醐灌顶,顶我十年苦修……”

  “国师说,以我的修为,本可踏入观天,可心魔伴生。想走出新的天地,唯有彻底磨去杀念,于是第六个年头的某一日风雪天,他带着我来到了西山,丢给我一块磨盘大的石头,留下了磨穿此石便是下山之日的教诲……

  我在山中伐木,盖了这院子,渴饮溪水,饿了吃山果,打猎物,日复一日磨剑,后来底下盖起书院,闲暇时便读书,如今的我,已不再是当初的‘杀剑’,而是西山齐念。”

  他一番话说完,轻轻拿起茶盏抿了一口,看向季平安,说道:

  “如此,你还觉得国师传下的法子蠢么?”

  夜红翎听完整个故事,呼吸微微起伏,眸中难以掩饰憧憬与向往。

  在她看来,这一段经历无疑令“磨剑百年”的故事愈发生动而传奇。

  甚而,生出一种强烈的遗憾:

  若是能早生一百年,与国师同处一个时代,该有多么美好。

  然而,面对这名昔日剑童的询问,季平安却只是轻轻叹了口气,说道:

  “‘齐前辈’或许没有听懂我的意思,我指的并非国师蠢,而是你用了百年,却还没有理解他的真正用意。”

  顿了顿,他见其仍旧迷惑,有些遗憾地反问:

  “你真以为,一个人将一块普通的石头磨掉,就能消磨去心魔,杀念?若这法子真有奇效,朝廷各大州府里的牢房里丢一堆石头,给那些犯人磨,岂不是人人改过自新,天下太平?”

  齐念哑口无言,想要反驳,却一时寻不到有力武器。

  季平安继续叹气,抬手捡起地上那一柄磨得薄如蝉翼,边缘破损的长剑,说道:

  “或者,‘前辈’以为,将一块石头彻底磨光,与你而言,真的有何种蜕变?”

  他语气忽地一变:

  “磨光此石,再可下山,只是国师当年随口给你的一个念想和目标,因那时候的你茫然浑噩,不知去往何处,故而,才许下这么一条‘戒律’。

  可笑你却当真将其奉为圭臬,铁律,却反而没参悟国师真正的用意,你以为他教你磨的是剑?若真如此,你该早入观天才是,天地封锁并非真正桎梏,何以困在井中这许多年?”

  他呼吸微微一顿,沉声,一字一顿道:

  “不见自己,何以见天地?破手中剑易,破心中剑难啊。”

  心剑!

  这一刻,随着季平安话落,原本如老农般坐在对面的齐念如遭雷击,脑海中宛若雷霆炸开,迷雾渐散。

  这一刻,整座西山上,那终年笼罩的云雾突兀涨缩、翻滚,封锁山道的剑气也应激嗡鸣。

  嗤嗤……

  夜红翎瞳孔骤缩,只见面前石桌上有无形剑气卷过,刮下一层石头碎屑,她应激撑开罡气,将自己与季平安护在其中。

  火星四溅,“啪”的一声,小院四周的篱笆顶端,仿佛被无形镰刀笔直斩过,齐齐断裂。

  茅草屋上,也浮现出一条清晰的剑痕。

  “不见自己,何以见天地……”

  “破手中剑易,破心中剑难……”

  “心剑……心剑……”

  齐念宛若着魔一般,轻声重复着这两句话,用竹枝扎成的发髻仿佛要松散开,花白的头发随风抖动。

  夜红翎愕然发现,眼前的老人身上气息在攀升,无限接近某个临界点,却在最后一刻,硬生生压了下来。

  齐念飞起的头发重新落下,四周弥散的剑意收敛,西山上翻滚的云雾也平静下来,令遥远处书院内望向这边的秋山长等人诧异莫名。

  “前辈……您这是……”夜红翎张了张嘴,受到了极大的震撼。

  下一秒,却见齐念双眼恢复清澈,分明与方才容貌一般无二,可气质上,却好像已是另外一个人了,他摇了摇头,说道:

  “心有所悟,只是觉得还差了一点,便未强行冲破。”

  夜红翎先是一愣,旋即,才意识:

  方才齐念竟差一点就踏入观天境界!

  继而,便看到齐念扭头,眼神复杂地望向季平安,拱手抱拳:

  “先生微言大义,齐念受教。”

  继而苦笑道:

  “不想老夫磨剑百年,自以为毅力惊人,距离那片天地只差一步,却不想竟困于执念,未能读懂国师真意,实在惭愧至极。”

  说着,他抬手一招,将那柄即将磨穿的长剑召在手中,随意一折,团成废铁,丢向一旁。

  夜红翎眼底悚然,所以,这个卦师并非大言不惭,说的竟是真的?

  方才只是简单的两句话,就险些点拨出一位观天境强者?

  他到底是什么来历?

  夜红翎有些迷茫,她发现,自己对面前卦师的了解,可能不及真实万一。

  季平安含笑点头:

  “‘前辈’毅力可嘉,如今醒悟也不晚,待心剑磨成,观天指日可待。”

  齐念拱手:“借先生吉言。”

  说完,这名老者仿佛迫不及待,想要循着心中升起的灵感,进行修行。但同时,又对这名微言大义的卦师生出极大的好奇。

  以他的见识,自然不会认为此为巧合。

  眼前这少年人,绝不简单,或出身不凡,或掌握某些信息。

  否则绝不会有这般高屋建瓴的眼光。

  甚至于,其今日到来,当真只是巧合么?

  齐念想要询问,却敏锐捕捉到夜红翎神情恍惚,便压下心思,而季平安也起身说道:

  “那便不再打扰前辈修行。”

  夜红翎还未从此前的震撼中回神,见状只好一并起身,与季平安告辞离去。

  只留下一只食盒在地上。

  待送二人下山,齐念负手立在山路上许久,方疑惑地收回视线。

  方才他仔细回想,总觉得那少年人举止气度,与昔年的大周国师有一种难以描述的相似,但又不同。

  “久不出西山,看来余杭城内的确波澜诡谲。”剑徒齐念轻声低语,眼底浮现思索。

  但虽破除了执念,他仍旧不准备下山,转回身去,目光落在那只食盒上,老者熟稔抬起,掀开盒盖,准备用饭。

  然而盒盖掀开刹那,一张折起的纸条不知何时,被塞在餐盒内。

  齐念略觉诧异,拿起用指头捻开,以为是书院给他留的字条。

  可当他看清纸上文字,这位镇守西山百余年,大名鼎鼎的传奇人物,脸色骤然大变,身体近乎失控地站起身,双眼死死盯着纸上文字,仿佛看到了难以置信的事情。

  纸上写着一个秘密,昔年国师叮嘱过他的一个秘密。

  下一秒,他猛地抬头,脑海中浮现出季平安微笑的脸孔。

  “是……他?”

  齐念须发飘动,生出强烈的立即飞下山去,追赶上那少年询问的冲动。但最终给他强行压下。

  略一思忖,将纸条攥在掌心,用力一握,再张开手掌时,纸张已碎成粉末,随风散去。

  老剑修坐下,拿起筷子慢吞吞吃完了午饭,才听到脚步声靠近。

  “师父。”

  篱笆墙外,一身儒士衣袍的秋山长拱手作揖,走了进来,解释道:

  “方才夜司首要过来,所以……”

  齐念摆手:“无碍。你可知道那名卦师少年的来历?”

  秋山长回想了下:“只知晓开了间铺子,在老柳街附近。”

  齐念“恩”了一声,说道:“稍后你替老夫走一趟,不必带什么话,只说是答谢。”

  说着,老剑修抬手虚抓,茅屋内“彭”地飞出一坛果酒,丢给秋山长。

  后者慌忙接过,虽满心疑惑,却还是应声离去。

  ……

  ……

  返回余杭的路上,夜红翎依旧骑着她的大黑马,只是显得心不在焉,且频频看向季平安。

  女武夫未曾想到,今日查案竟一波三折,更目睹少年点拨齐先生的奇景。在她心中,对季平安的好奇,已经超过了案子。

  旁敲侧击询问了两句,可季平安回答的却滴水不漏,只说自己的理解,恰好撞上。

  至于来历……早在外出历练前,就已准备后,自不怕盘查,除非夜红翎通过朝廷,去神都查验。

  “此处距离店铺不远,司首不必相送。”

  抵达城中路口时,季平安跃下马匹,拱手告辞。

  夜红翎揣着心思,点头道谢,等目送其背影消失在街道尽头,身后的斩妖人才小声问道:

  “司首,是发生何事了吗?”

  感觉从下山后,自家司首对那卦师的态度就变的暧昧许多。

  夜红翎板着脸:“少打听。案子还没头绪,还有心思东问西问?”

  一群斩妖人偃旗息鼓,不敢触母老虎霉头,小心翼翼询问:

  “那咱们接下来回衙门?”

  夜红翎摇头道:“去府衙,此事或涉及兵部,要寻知府商谈。”

  一行人不再耽搁,立即纵马前往城北,即府衙所在区域。

  余杭商业繁华,财政充沛,府衙也修得颇为气派,远远的便能看出恢弘气象。

  只是一行人还未靠近,便察觉气氛有些异样,衙门外竟有披坚执锐的骑兵聚集,似在等待。

  府兵?

  夜红翎锋锐的眉毛挑起,隐约察觉不对,哒哒哒抵达门前,潇洒的一个抬腿,靴子落地,将缰绳丢给属下,望着躬身行礼的衙门口守卫:

  “知府大人可在?”

  在得到肯定答复后,夜红翎迈步踏入府衙朱红大门,走了几步,捉住一名路过的小吏。

  “卑下参见夜司首!”ωωw..net

  小吏忙不迭行礼,斩妖司归属神都镇抚司下辖,乃禁军序列,夜红翎品秩并不低。

  “门外的那群士兵怎么回事?”夜红翎询问。

  小吏答道:

  “禀大人,快中午时大东军府中郎将领兵进城,还带着几名犯人。借了府衙的大牢关押,具体为何前来卑下不知,您得去问知府大人。”

  大周的兵制名为“府兵”,但又与卫所制类似,是个糅杂出的体系。

  简单来说,分为拱卫神都的禁军、禁卫军序列、戍边的“边军”序列,以及分散驻扎在各大州府军事要道,常年屯军的“军府”序列。

  大东军府,便是澜州内,在余杭东南方向的一处军营。有一位“神将”坐镇,为最高统帅。

  中郎将为其下属,在武官中品级很高,再考虑到其直属兵部,是余杭知府也无法钳制的人物。

  夜红翎眉头紧皱,愈发觉得不对劲:“中郎将何在?”

  小吏摇头道:“之前带兵出去了,具体去哪并不知道。”

  夜红翎点了点头,说道:“本官有要事向知府禀告,前头通报。”

  “是!”

  ……

  ……

  老柳街。

  当季平安辞别斩妖司的人,独身往回走时,心中也在思忖着书院案件的事。

  至于齐念,虽然有点一根筋,但百年磨剑,一身杀念的确已近乎消除。

  “若是顺利,年末前或许世间就要再添一位观天剑修……呵,等消息传开,不知唐国剑场的那个‘剑圣’会作何感想……”

  季平安思忖着。

  天地枷锁打破,这些积累足够的老家伙都有了晋升的机会,裴武举如此,齐念亦如此。

  昨日,季平安与黄贺他们说要“拉帮结派”、“组建势力”,如今他手下就已多出两名坐井巅峰。

  但心中隐隐的危机感,仍未散去……

  “等等,危机感?”季平安脚步一顿,忽地察觉不对劲,星官对自身预感的敏锐令他警醒。

  而还没等他推演一番,抬起头时,便扬起了眉毛。

  只见“一静斋”前,赫然有十余名披甲士兵。

  软甲在阳光下烨烨生辉,整条街道肃杀,鲜有行人。

  周围的店铺内,探出一张张街坊们忐忑担忧的脸孔,其中书画店老板远远看到他,微微变色,摇了摇头。

  可这时候,那几名士兵已经注意到街口走出的年轻卦师,彼此对视,下意识按住剑柄,迈步走了过来。

  冲我来的?

  朝廷兵部的人马?

  季平安心头念闪,猛地想起西山书院中的占星结果,以他的眼力,更敏锐注意到这些看似普通的士兵,都是修行武夫。

  而暗中,则有细微气机锁定感出现,意味着还有人在暗处埋伏。

  季平安眼睛微眯,没人看到,这一刻他眼瞳深处虚幻星盘浮现,并未凭借外物,针对自身命运进行了一轮占卜。

  片刻后,他得到了想要的结果,一动未动,脚步只略显迟疑,便继续向前走,与几名军方武夫逐步靠近。

  这时候,为首的一名小旗官忽地驻足,看了看他,说道:

  “你是李安平?一静斋的卦师?”

  季平安轻轻颔首:“是我,各位有事卜卦?”

  小旗官突然笑了,眼底浮现冷色:

  “是你有事才对。官府接到举报,你涉及一桩案子,需要配合调查,与我们走一趟吧。”

  说完,其余武夫隐隐合围,似乎只要季平安反抗,便会立即出手擒拿。

  然而令一群如临大敌的士兵怔然的是,眼前的年轻人仿佛对危险毫无察觉,只是微微一怔,便露出粲然笑容:

  “理所当然。”

  这么配合?

  小旗官抬了抬下巴,左右两名士兵上前,用牛皮筋将他双手捆缚,在众目睽睽下,押解着离开了老柳街。

  等一行人消失了,整个街道两侧,一名名街坊才走了出来,七嘴八舌议论起来,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。

  “怎么回事?刚才看到有士兵过去了?”

  泥瓶巷口,被动静引来的房东阿姨方铃诧异询问,身后还跟着来看热闹的胖墩小男孩。

  而被邻居们包围的方铃并未注意到,身后的方世杰正一脸凝重地听着大人们的议论,狠狠缩了缩脖子,嘀咕道:

  “老子不过死了几百年,现在士兵都能随便进城抓人了吗?这帮孙子到底在干啥?”

  方世杰突然有点慌……

  时间流逝,就在街坊们将这个消息传开的时候,时间也临近了傍晚。

  老柳街口。

  黄贺、沐夭夭与圣女俞渔三人结伴返回,甫一踏入街道,就敏锐察觉到气氛不对劲。

  “小黄先生,你们可回来了,”闻讯赶来的红姑脸色惶急:

  “李先生被官兵抓走了!”

  ……

  错字先更后改

  (本章完)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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