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宝剑双蛟龙，雪花照芙蓉。精光射天地，雷腾不可冲。”

听雪楼内。

叶清秋盘膝而坐，眉头紧锁。在她膝头，那把平日里流光溢彩的古剑秋水，此刻却显得有些黯淡。

剑身中段，有两道触目惊心的裂纹。

那是之前大战时，她硬抗金丹期威压留下的伤痕。

“还是不行。”

叶清秋叹了口气，收回输送灵力的手，“剑胎受损，光靠灵力温养已经没用了。必须用寒晶铁重新熔炼，才能修补。”

正在角落里擦拭桌椅的李拙，闻言停下了手中的抹布。

“寒晶铁？”

李拙问，“库房里没有吗？”

“没了。”

叶清秋摇了摇头，语气有些无奈，“宗门大战刚过，百废待兴。库房里的高阶灵材早就被拿去修复护山大阵了。而且……”

她看了一眼李拙，欲言又止。

而且，为了给李拙换那枚延寿丹，她几乎掏空了自己的私房钱，还欠了掌门一个人情。

现在的听雪峰，真的是一穷二白。

“那便出去买吧。”

李拙把抹布一扔，拍了拍身上的灰尘，“我听说三百里外的云溪仙城，明日有一场鉴宝大会。那里鱼龙混杂，应该有我们要的东西。”

叶清秋有些犹豫：“可是我们的灵石……”

“仙子。”

李拙咧嘴一笑，指了指自己那双浑浊的老眼，“灵石不够，眼力来凑。别忘了，我可是个手艺人。”

……

云溪仙城。

作为方圆千里最大的散修聚集地，这里并没有受到宗门大战太大的波及，依旧繁华喧嚣。

街道两旁店铺林立，叫卖声此起彼伏。

叶清秋戴着面纱，遮住了绝世容颜，但那一身清冷出尘的气质，依然引得不少路人侧目。

李拙则佝偻着背，背着个长条布包，手里拄着根拐杖，像个忠心耿耿的老仆，跟在身后半步。

两人直奔城中心最大的商铺百宝阁”。

一进门，珠光宝气扑面而来。

“哟，这位仙子，想看点什么？”

一名长着老鼠胡须的掌柜迎了上来。他眼毒得很，一眼就看出叶清秋是筑基期修士，而且气质不凡，定是头肥羊。

“我要一块三百年份以上的寒晶铁。”叶清秋开门见山。

“寒晶铁啊……”

掌柜的摸了摸胡子，眼中精光一闪，“若是平时，这东西虽然珍贵，但也只要五百灵石。可最近你也知道，青阳宗那边刚打完仗，灵材紧缺，这价格嘛……”

他伸出三根手指：“三千灵石，不二价。”

“三千？！”

叶清秋柳眉倒竖，“你怎么不去抢？”

平时五百，现在涨到三千？这简直是趁火打劫！

“哎，仙子这话说的。”

掌柜的皮笑肉不笑，“物以稀为贵。您若是嫌贵，可以去别处看看。不过我敢保证，整个云溪城，只有我有货。”

叶清秋气结。她摸了摸储物袋，里面满打满算只有一千灵石。

“买不起。”

叶清秋转身就要走。

“等等。”

一只枯老的手，轻轻拉住了她的袖子。

李拙咳嗽了两声，慢吞吞地走了上来。他没有看那个掌柜，而是眯着眼睛，看向了柜台角落的一个杂物堆。

那里堆放着一些炼器失败的废料，或者是不知名的矿石残渣，标价都很便宜，是专门用来给低阶炼器师练手的。

“掌柜的。”

李拙指着那堆废料里的一块黑漆漆、像是烧焦木头一样的疙瘩，声音沙哑地问道：

“那块黑炭，怎么卖？”

掌柜的一愣，随即眼中闪过一丝不屑。

一个毫无灵力的凡人老头？

“那不是黑炭，那是黑铁木的树根，炼废了的残渣。”

掌柜的挥了挥手，像赶苍蝇一样，“你要是想要，十块灵石拿走，别挡着我做生意。”

“十块灵石……”

李拙装作肉疼的样子，在怀里摸索了半天，才掏出十块碎灵石，排在柜台上。

“买了。”

“李拙，你买这个做什么？”

叶清秋不解。这东西一点灵气都没有，看起来就是块废木头。

“回去当柴火烧。”

李拙嘿嘿一笑，将那块人头大小的“黑炭”抱在怀里，转身就走，“仙子，咱们走吧。这寒晶铁太贵，咱们去地摊上碰碰运气。”

掌柜的看着两人的背影，嗤笑一声：“穷鬼。”

……

回到客栈。

叶清秋关上门，有些泄气地坐在椅子上：“李拙，看来这次要白跑一趟了。没有寒晶铁，秋水剑根本修不好。”

“谁说修不好？”

李拙把那块黑漆漆的黑炭放在桌上。

“仙子，你那把剑之所以修不好，是因为你一直把它当铁看。”

李拙从腰间摸出那把刻刀。

“但在我眼里，万物皆有纹理。铁是木，木也是铁。”

说着，李拙深吸一口气，昨晚刚刚淬炼过的指骨微微发热。

雷切！

一丝极其微弱、但极其锋利的电流，瞬间覆盖在刻刀的刀尖上。

“嗤——”

李拙一刀切下。

那块坚硬如铁、连炼器炉都化不开的黑炭，在李拙的刀下，竟然像酥皮一样被剥开了一层外壳。

随着外壳脱落。

一抹金色光芒，瞬间照亮了昏暗的房间。

那光芒中，不仅有金属的锋锐之气，更有一股浓郁到极致的草木生机！

“这是……”

叶清秋豁然起身，美目圆睁，“庚金木心？！”

庚金木，乃是传说中的五行奇木之一。外表如枯木，内里却蕴含着最纯粹的庚金之气。

这种宝物，通常只在古籍中记载，价值连城，起码值五万灵石！

而李拙，竟然只用了十块灵石就买回来了？

“掌柜的眼拙，只当它是炼废的黑铁木。”

李拙一边用刻刀熟练地剔除杂质，一边说道，“但我闻到了。它的纹理是活的，而且它很硬，硬到连我的指头都觉得麻。”

他将那块拳头大小的暗金色木心递给叶清秋。

“寒晶铁虽然硬，但太脆。你的秋水剑刚烈有余，韧性不足，所以才会被震裂。”

“用这块庚金木心去修补。以木生火，以金主杀。”

李拙顿了顿，眼中闪过一丝自信的光芒：

“修好后的剑，不仅裂纹全消，还能多出一股生生不息的韧劲。就算是再遇到金丹期，也不容易断了。”

叶清秋捧着那块沉甸甸的庚金木心，感觉像是在做梦。

她看着眼前这个正在擦拭刻刀的老人。

明明是个凡人，却有着比金丹真人还要毒辣的眼光；明明没有灵力，却能切开连她都奈何不了的奇木。

“李拙。”

“嗯？”

“你真的是个扫地的？”

“如假包换。”

李拙咧嘴一笑，露出一口白牙，“只不过扫的地方多了，见过的垃圾多了，自然就知道什么是有用的，什么是没用的。”

叶清秋噗嗤一笑。

这一笑，如百花盛开。

“好。那这块木心，算我借你的。以后还你。”

“不用还。”

李拙摆了摆手，拿起桌上剥下来的那些黑炭皮，“这些废料归我就行。这皮虽然没木心值钱，但也是上好的引火材料，我想试试能不能刻几个火焰纹的木雕。”

叶清秋看着他那副把边角料当宝的样子，心中涌起一股暖流。

她知道，李拙是在维护她的面子。

“既然来了云溪城，就多住两天吧。”

叶清秋收起木心，心情大好，“听说今晚有个鬼市，专卖些见不得光的东西。既然你眼力这么好，不如陪我去逛逛？”

李拙一愣，随即点了点头。

“行啊。正好，我那把桃木剑的剑鞘坏了，得找块好皮子包一包。”

夜幕降临。

云溪城的阴影里，两个身影悄然融入了黑暗。

一个眼光毒辣的凡人老头，一个战力超群的剑修仙子。

这云溪城的鬼市，怕是要热闹了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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