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五十二章：冤家路窄

魅惑公主眼尾微挑，指尖漫不经心缠绕着发梢，鎏金步摇在鬓边摇曳生姿。镂花铜雀炉腾起袅娜青烟，将少女昳丽轮廓氤氲得似真似幻。谁能料到这灰头土脸的少年郎，竟是令江湖闻风丧胆的黑风寨主，魅惑天命的宿敌精武寻梦？绛唇忽而绽开曼陀罗般冶艳的笑意，她慵懒托腮，玄铁铃铛在腕间泠泠作响，金丝绣的并蒂莲在烛火下流转光华，恰似她眼底狡黠的幽光。

精武寻梦喉结滚动，冷汗早已浸透衣衫，后颈传来紫檀雕花屏风沁骨的凉意。那笑靥分明淬着蛇蝎毒液，绝非寻常女儿家的娇羞情态。他不动声色按住腰间软剑，却见魅惑公主玉足轻点，罗袜上缀着的东珠掠过喉间，寒芒如月下秋水，教人想起三更时分悬在洞庭分舵檐角的十三盏血灯笼。

酒肉穿肠过手中佛珠骤停，玛瑙串子崩裂坠地，在青砖上敲出梵音七叠。袈裟无风自动，露出内衬暗绣的合欢纹："阿弥陀佛，原是搅动武林风云的寻梦公子。三年前洞庭湖斩蛟龙，小僧在桅杆上看得真切——公子那招'云外九阙'，倒比当年明月山庄藏经阁里的残谱还要精妙三分。"

"坏了大师雅兴，改日必当设宴赔罪。"精武寻梦话音未落，魅惑公主忽将嵌着瑟瑟石的银盏掷地，琉璃碎溅如星雨，几点残酒沾湿了少年襟前暗藏的玄铁令。她斜倚百子千孙雕花榻，蔻丹划过少年颈侧血痕，朱砂混着龙涎香渗入肌理："秃驴听着，要么取他项上人头，要么本小姐将你偷练欢喜禅的密札传遍七十二水寨！"

酒肉和尚闭目诵经，额间朱砂忽明忽暗，似浸了血的舍利子在暮色中沉浮。殿外忽有惊雷劈裂古槐，他手中转动的骷髅念珠竟渗出殷红："般若波罗蜜，出家人持戒为本。只是这戒刀许久未饮血，倒叫公主殿下见笑了。"

"装什么六根清净！"魅惑公主广袖翻飞，九节鞭破空劈断青铜烛台，半截残烛滚落佛前，将《楞严经》烧出个狰狞窟窿。她足尖勾起少年下颌，绣鞋尖的夜明珠映得眸中戾气森然："秃驴再敢推诿，休怪本小姐用化骨鞭抽烂你的木鱼！届时你藏在蒲团下的鸳鸯肚兜，可要叫全天下英雄都开开眼？"

精武寻梦与和尚目光在空中猝然相撞，两人皆在对方瞳孔里窥见真相——眼前这个柳眉倒竖的泼辣少女，方是褪去伪装的本来面目。

魅惑公主破功后的怒叱非但未减风情，眼尾沁出的绯色更似淬了毒的花汁，将摄魂夺魄的妖冶酿得愈发浓烈。两男子喉结不约而同地滚动，暗骂在舌尖滚成滚烫的四个字：要命的狐媚子。

精武寻梦勾起三分痞笑，指尖掠过腰间佩剑："美人儿可愿听听我与秃驴发现的秘密？"

少女狐眸倏然眯成新月："说！"

"这秘密嘛......"青年故意拖长尾音，待对方耳尖泛起珊瑚色才压低嗓音："便是此刻的你，真真要勾了人三魂七魄去。"

魅惑公主忽如雪原绽开红梅，笑涡里盛着淬毒的蜜："迟了！如今你俩只能留个喘气的——且让本姑娘瞧瞧，谁才是真爷们。"

酒肉穿肠过合掌诵声佛号，掌缘泛起暗金纹路："贫僧愿赴无间。"话音未落，裹挟千钧之力的铁掌已轰然贯入胸膛，黑血喷溅在皑皑白雪间，须臾间便没了声息。

二人怔忡望着僧人轰然倒地，激得碎琼乱玉簌簌飞溅。魅惑公主蹲身探向尚有温热的颈脉，绣鞋骤然踹向尸身："倒会挑时辰死！"金丝履碾过袈裟时，寒声里淬着冰碴："下回若教本姑娘逮着......"

精武寻梦凝望少女戾气横生的侧脸，忽觉那七窍流血的秃驴，才是真正得了大自在。

魅惑公主绛唇斜挑，指尖掠过精武寻梦紧绷的下颌："本小姐这张脸莫不是生着獠牙？怎的连喉结都在打颤？"她呵气如兰，鎏金护甲在少年颈侧划出细碎寒芒，"要不用这西域进贡的鲛绡，替你蘸蘸这淋漓的汗珠子？"

精武寻梦后撤半步，靴跟碾碎檐下冰凌："岂敢唐突佳人。"他攥起一捧积雪狠狠揉搓面颊，霜粒顺着眉弓簌簌而落，在玄色劲装上洇开深色痕迹。

绛红裙裾扫过满地碎琼，魅惑公主绕着少年踱步，孔雀翎耳坠扫过他突起的喉结："蜜色肌肤倒衬得筋骨分明。"柔荑猝然扣住他虬结的臂肌，丹蔻陷进布料褶皱，"勉强够当本小姐的活剑鞘。"

精武寻梦腕间青筋暴起又缓缓松弛："姑娘这玩笑，莫不是要效仿话本里的山大王？"他垂眸瞥向颈侧那只玉手，喉结在刀锋般的护甲下艰难滚动。

"聒噪。"魅惑公主广袖翻卷，缠金鞭梢破空炸响，"跟紧些，当心被野狐叼了去。"

精武寻梦盯着摇曳的孔雀翎披风，掌心暗扣三枚透骨钉。酒幡在檐角猎猎翻飞，他终究将暗器收回袖袋——那抹张扬的绛红已旋身踏入客栈门槛。

柜台后掌柜的茶盏倾洒半盏，喉结剧烈滚动："姑、姑娘要几间......"

"耳力倒是比城外土地庙的跛脚乞丐还差。"魅惑公主屈指叩响黄铜秤盘，"天字房两盏茶内备好炙鹿腩，酒要十年陈的梨花白。"

钥匙坠落的清响惊醒满堂食客。有人竹箸戳穿蒸笼，有人酒液泼湿前襟，数十道目光如淬毒箭矢射向玄衣少年。

"暴殄天物！"虬髯大汉拍碎桌角。

"定是使了苗疆情蛊！"青衫文士折断狼毫。

精武寻梦踩过吱呀作响的檀木梯，身后咒骂声浪渐次低伏。转角处他忽而顿足——三丈外雕花门扉洞开，魅惑公主倚着缠枝牡丹门框，眼波掠过楼下那群缩颈鹌鹑："尽是些裆下没二两重量的怂包。"

店小二刚将酒菜呈上，魅惑公主破天荒未作妖娆姿态，攥着竹筷的指尖翻飞如蝶。汤汁顺着嘴角淌下，她浑不在意地扯下烧鸡腿，油亮唇瓣在烛火下泛着琥珀光。

瓷碗沿撞得叮当响，酱汁淋漓的骨节敲着桌沿。这般饕餮架势，倒似饿了三日的山匪刚劫了炊房。

精武寻梦执箸的手顿了顿，倏然加快夹菜速度。稍迟半刻，八宝鸭便只剩森森骨架，翡翠羹也见了底。

木箸交错间，雕花门轰然洞开。迦蓝王子携着劲风闯入，玄铁护腕撞在门框上当啷作响。他盯着精武寻梦的背影，双目赤红似要喷火。

原是往火岩洞窟的行程，偏教探子密报搅了心神。此刻见着窗前对坐的两人，腰间弯刀已震出半寸寒芒。

魅惑公主扬手掷出啃剩的鸡骨，油星子正溅在迦蓝绣金衣襟："滚出去！"话音未落，反手抽出佩剑拍在桌上，震得碗碟齐跳。

迦蓝王子偏头避开暗器，扯出个僵硬笑容："待我料理这厮，剑仙楼的天字阁随你点菜。"指节按在刀柄青筋暴起，目光却黏在少女嗔怒的眉眼。

"动他？"魅惑公主忽然嗤笑，葱白指尖划过剑柄流苏，"你且试试看。"琉璃灯影里，那双总含着春水的眸子此刻淬着寒冰。

随行的珈蓝霸刀早按捺不住，九环大刀哗啦作响："龟孙子转过来！爷爷这刀......"狠话卡在喉头，待看清转身之人，靴底竟在木板上蹭出刺耳声响。

精武寻梦苦笑着起身，玄色箭袖扫落几粒花生米。不过寻常转身动作，对面五人却如见毒蝎，瞬间摆出七星战阵。

魅惑公主倚着窗棂轻笑，指尖捻着半块桂花糕。她望着那群人紧绷的弓弩，眼底兴味愈浓——能让迦蓝卫摆出困龙阵的，这黑脸郎君倒是头一个。

迦蓝王子瞥见女神眸中流转的轻蔑与对精武寻梦的兴致，面色骤然阴鸷如铁："精武寻梦，是男儿便卸了弩箭，与本王堂堂正正一战。"

精武寻梦指节轻叩桌沿，盏中清茶漾开涟漪："无趣。"

珈蓝霸刀猛然拍案，震得酒器叮当乱响："哈哈哈！黑风寨的龙头，精武会的魁首，竟是藏着尾巴的田舍郎！"他脖颈青筋暴起，唾沫星子溅在青铜烛台上。

精武寻梦漠然转腕，寒光凛冽的弩机已对准众人咽喉。青铜机簧发出令人齿冷的咔哒声，惊起檐角栖鸦。

珈蓝霸刀喉结滚动，强撑起一副色厉内荏的凶相："剑仙城青天白日，你当巡城铁卫的陌刀是摆设？"话音未落，他靴跟已悄然后挪半寸。

周遭跟班扯着破锣嗓子起哄："怂包！倒是扣悬刀啊！""莫不是裤裆里揣着根软面条？"

......

檐角铜铃在风中叮咚作响，精武寻梦指腹摩挲着淬毒箭簇。朱雀大街传来的梆子声忽远忽近——若当真见血，主城巡捕房的通缉令可不会跟你讲情面。

迦蓝王子额角渗出细汗，却仍梗着脖子嘶声："弩箭再利，能射穿两万珈蓝铁骑？"他袖中五指紧攥，玉扳指在掌心硌出深红血印，"精武会三千弟兄的性命，可都悬在你三指之间。"

精武寻梦忽地嗤笑出声，弩机转向酒肆雕花梁柱："魅惑姑娘既做东，这杀人见血的勾当..."他斜睨向倚栏的绯衣女子，"自然该主人定夺。"

魅惑公主纤指绞着流苏，贝齿几乎将朱唇咬出血来。她分明瞧见迦蓝王子裆下洇开的水渍，却只能扬起缀满珍珠的绣鞋，将案几踹得轰然作响："滚！统统给我滚出醉仙楼！"

精武寻梦轻吹开弩槽落灰，看着那群华服公子连滚带爬撞翻十二扇屏风。魅惑公主突然抓起玛瑙酒壶砸向窗棂，冷着脸背过身去——琉璃破碎声里，分明混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。


　　(https://www.kenwen.cc/book/420840/3044089.html)


1秒记住啃文书库：www.kenwen.cc。手机版阅读网址：m.kenwen.cc