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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66章 悬壶问踪


渔船靠岸时,天已经擦黑了。

码头很小,像是某个沿海小镇的旧渔港。木制的栈桥在暮色中延伸出去,桥墩上长满了湿滑的深绿色海藻,空气里弥漫着鱼腥味和柴油味。几盏昏黄的路灯亮起来,吸引着夏夜的飞虫嗡嗡乱撞。

陆怀山没有下船。他站在船舷边,目送三人踏上栈桥,只说了一句:“三天。地址拿好。”

林筱攥紧了手里的纸条。那张纸已经被她手心的汗浸得微微发软,上面的字迹倒还清晰——清河市桐花巷十七号,杏林堂。

“谢谢。”她说,不知道是在谢救命,还是在谢那管锚定剂。

陆怀山摆了摆手,转身回了船舱。渔船的马达重新响起,缓缓离开码头,很快消失在越来越浓的夜色里。

码头边安静下来。远处有零星的灯火,近处只有海浪拍打岸石的声音。赵大雷深吸一口气,又缓缓吐出:“先找个地方落脚,明天再去那个地址。”

“现在就去。”璟言锋说。

林筱和赵大雷都看向他。暮色中,璟言锋的脸色依然苍白,但眼神很沉静。他活动了一下右肩——动作还有些僵硬,但确实不再有那种撕裂般的疼痛了。

“陆怀山说只有三天时间考虑,”璟言锋说,“但从他告诉我们还有别人逃出来那一刻起,时间就已经不够用了。如果真有人和我们一样从岛上出来,他们会去哪里?会做什么?我们得尽快搞清楚。”

林筱明白他的意思。岛上的经历像一场醒不来的噩梦,如果还有其他人带着那样的噩梦回到正常世界……她不敢想下去。

“那就现在去。”她点头,“但先换身衣服。”

三人现在的样子实在狼狈:衣服被海水泡过又风干,皱巴巴地贴在身上,沾满尘土和干涸的污迹。林筱的头发打结,脸上还有划伤。赵大雷更糟,手臂和脖颈的伤口虽然不再发黑,但结着暗红色的痂,看着吓人。

好在码头附近就有个小集市,虽然大部分摊位已经收摊,但还有一家卖廉价衣物和日用品的杂货店亮着灯。老板是个五十来岁的胖阿姨,正坐在柜台后面打瞌睡,电视里放着吵吵闹闹的购物广告。

看到三人进来,阿姨睁大眼睛,上下打量了他们一遍:“哎哟,这是怎么了?落水了?”

“船翻了。”赵大雷随口编了个理由,“有干净衣服吗?男装女装都要。”

阿姨倒是没多问,从货架上翻出几件T恤、长裤,还有一套女式的运动装。“都是便宜货,但干净。要不再拿条毛巾?你们这头发……”

最后三人拎着塑料袋从店里出来时,已经换上了干净衣服,头发也勉强擦干了。林筱把那套沾满海盐和尘土的旧衣服塞进垃圾桶时,感觉像是扔掉了一部分过去的自己——那个登岛前还天真的自己。

她在垃圾桶边站了几秒,然后转身跟上赵大雷和璟言锋。

桐花巷在清河市的旧城区。出租车司机听到这个地址时,从后视镜里看了他们一眼:“那地方可偏啊,老房子都快拆完了,你们去那儿干嘛?”

“看个老中医。”林筱说。

司机“哦”了一声,没再多问。车子穿过逐渐热闹起来的市区,霓虹灯的光在车窗上流动,街上行人熙攘,夜市摊位的香味飘进来——烧烤、炒面、糖炒栗子。一切都那么平常,平常得让人恍惚。

林筱看着窗外,忽然觉得这一切像一层薄薄的糖衣,底下包裹着他们刚刚经历过的、那个黑暗冰冷的真实世界。

车子越开越偏。高楼渐少,老旧的居民楼多了起来,最后拐进一条狭窄的巷子。巷子两侧是低矮的砖房,墙皮剥落,露出里面暗红色的砖块。不少房子门楣上贴着“拆”字,用红圈圈着。路灯稀疏,光线昏暗,地上坑洼处积着雨水,倒映着碎光。

桐花巷十七号在巷子最深处。那是一栋两层的老式砖木结构房子,门面很窄,黑漆木门上挂着块旧牌匾,深棕色底,金色字迹已经黯淡:“杏林堂”。门两侧各挂一盏纸灯笼,里面透出暖黄色的光。

奇怪的是,虽然巷子里其他房子大多黑着灯,这杏林堂的门前却很干净,没有落叶,没有积水,门槛石被磨得光滑发亮,显然是常有人走动。

赵大雷上前叩门。铜门环敲在木门上,发出沉闷的“咚咚”声。

等了约莫半分钟,门开了。

开门的是个年轻人,二十出头,瘦高个子,穿着浅灰色的棉麻对襟衫,戴一副细边眼镜。他手里还拿着一本翻开的书,看到三人时愣了一下,随即露出温和的笑容:“几位是来看诊的?不好意思,今天已经……”

“陆怀山让我们来的。”林筱说。

年轻人的笑容顿住了。他仔细看了看三人,目光在璟言锋身上多停留了几秒,然后侧身让开:“请进。师父在楼上。”

进门是个不大的前厅,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中药味——不是苦,是复杂的、层次分明的草木气息。靠墙是一排深褐色的药柜,无数个小抽屉上贴着泛黄的标签。柜台后有一杆老式铜秤,秤盘擦得锃亮。厅堂正中挂着一幅字,宣纸已经发黄,上面写着四个苍劲的隶书:“悬壶济世”。

整个空间有种时光停滞的感觉。墙上的老式挂钟,指针指向晚上八点二十,但钟摆没有动,像是坏了,又像是故意停在那里。

“我叫周砚,是师父的徒弟。”年轻人自我介绍,领着他们穿过前厅,走向后堂的木楼梯,“师父姓秦,秦聿之。他等你们有一会儿了。”

“等我们?”璟言锋问。

周砚笑了笑,没回答。楼梯很窄,踩上去发出“吱呀”的轻响。二楼比一楼更安静,走廊尽头有一扇门,门缝里透出暖光。

周砚在门前停下,轻轻敲了敲:“师父,他们来了。”

“进来。”门内传来一个苍老但清朗的声音。

推开门,是一间书房。四面墙都是顶天立地的书架,塞满了线装书和现代医学典籍。窗前一张宽大的红木书桌,桌后坐着一位老人。

老人看起来七十多岁,头发全白,在脑后挽了个小小的发髻,用一根木簪固定。他穿着深蓝色的棉麻长衫,正戴着老花镜在看一本厚厚的册子。听到动静,他抬起头,摘了眼镜。

林筱的第一感觉是:这老人的眼睛太亮了。不是陆怀山那种锐利的亮,而是一种澄澈的、仿佛能看透一切的明亮。他的脸上皱纹很深,但气色很好,皮肤有健康的光泽。

“坐。”秦聿之指了指书桌前的三把椅子,“周砚,泡茶。”

周砚应声退出去。三人在椅子上坐下。书房里很安静,能听到楼下隐约传来的、煎药的咕嘟声。

秦聿之的目光在三人脸上扫过,最后落在璟言锋身上:“陆怀山在电话里说了你的情况。衣服解开,我看看。”

没有寒暄,没有客套,直入主题。璟言锋顿了顿,解开上衣扣子,露出右肩。

书房里的光线很柔和,但足够清晰。那团被锚定的漆黑像一块诡异的胎记,边缘不再蠕动,却显得更加深沉。周围的皮肤呈现一种病态的透明感,能看到底下青紫色的血管脉络。

秦聿之站起身,走到璟言锋身边。他没有立刻触碰,而是从桌上拿起一个放大镜,凑近仔细观察。看了足足一分钟,他又从抽屉里取出一个小木盒,打开,里面是一排细长的银针。

“会有点感觉。”他说着,取出一根最细的银针,在酒精灯上燎了一下,然后极其缓慢地、小心翼翼地刺向漆黑区域的边缘。

针尖触及皮肤的瞬间——

“嗡……”

一种极其轻微的、几乎听不见的震动声,从针尖处传出来。不是空气振动,更像是某种……共鸣。银针的末端微微颤抖,在灯光下拖出细碎的光影。

秦聿之的眉头皱了起来。他又换了个位置下针,同样的震动再次出现。如此试了五个点,他的表情越来越凝重。

“师父?”周砚端着茶盘进来,看到这场面,也愣住了。

秦聿之收起银针,坐回椅子上,沉默了很久。

“陆怀山给的锚定剂,治标不治本。”他终于开口,“它把侵蚀‘冻’住了,但也把它更深地嵌入了你的生命结构里。现在这团东西,已经不完全算是外来侵蚀了,它开始……变成你的一部分。”

璟言锋的表情没有变化,但林筱看到他的手指微微收紧。

“有办法吗?”赵大雷问。

“有,也没有。”秦聿之说得很玄,但语气很实,“要彻底清除,需要找到它的‘根’。这东西像藤蔓,你只剪掉地上的部分没用,地下的根还在,迟早会长回来。锚定剂相当于把藤蔓暂时麻痹了,但它扎下去的根,更深了。”

他看向璟言锋:“你现在是不是感觉不到那块皮肤的触觉了?冷热、疼痛、按压,都没感觉?”

璟言锋点头。

“这就是根在往下扎的表现。”秦聿之说,“它在‘接管’你那部分身体。等它接管完成,锚定剂失效,到时候侵蚀的就不只是肩膀了,是你的整个神经系统,甚至……神智。”

书房里的空气骤然冷了几分。楼下煎药的声音还在咕嘟咕嘟响着,那声音此刻听起来有点诡异,像是某种计时器。

“所以您说的‘办法’是什么?”林筱强迫自己镇定下来。

秦聿之没有立刻回答。他端起周砚刚倒的茶,喝了一口,放下茶杯时,杯底碰在桌面上,发出清脆的“咔”一声。

“你们从岛上带出来的东西,能给我看看吗?”

林筱犹豫了一下,还是打开了油布包。她把陈守拙的日志、那几个玻璃瓶,还有那枚黑色石子,都放在书桌上。

秦聿之先拿起石子,对着灯看了看那个“守”字,轻轻叹了口气:“守拙啊……还是老样子。”他把石子放下,又拿起玻璃瓶,逐一检查那些暗银色的序尘和干枯的锚草叶片。

最后,他的手落在日志上。

他没有翻开,只是用手掌按在封皮上,闭上眼睛。几秒钟后,他睁开眼,眼神复杂:“他把灯焰封在里面了。”

“陆怀山也这么说。”林筱说。

“陆怀山……”秦聿之笑了笑,那笑容里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,“他还是那么急。急着追根溯源,急着解决问题。有些事,急不来的。”

他翻开日志,但不是从第一页开始翻,而是直接翻到最后几页。他的阅读速度很快,几乎是扫一眼就翻过去,像是在找什么特定的信息。

翻到某一页时,他停住了。

林筱记得那一页——记录的是三年前,陈守拙第一次发现泄漏加剧,开始考虑沉岛方案。那一页的边角有陈守拙用铅笔画的几个潦草符号,像是某种标记。

秦聿之盯着那些符号看了很久。然后他从抽屉里又取出一本更旧、更厚的册子,翻开,里面是密密麻麻的手绘图和笔记。他快速翻找,终于停在一页上。

那页纸上画着一个复杂的、类似罗盘又像星图的图案,图案周围标注着许多古文字。而在图案的某个方位,有几个符号,和陈守拙在日志里画的,几乎一模一样。

“找到了。”秦聿之低声说。

“这是什么?”赵大雷凑过去看。

“古代的一种标记法,用来记录‘异常点’的位置。”秦聿之指着那页纸,“我师父——也就是我学医的师父,也是个守灯人,不过他守的是另一个节点,在北边山里。他生前一直在研究这些节点的分布规律,留下这本笔记。”

他抬头看三人:“陈守拙在日志里标记的这个位置,如果对照我师父的星图,指向的并不是他守的那个岛,而是另一个地方——一个理论上不应该有节点的地方。”

“什么意思?”璟言锋问。

“意思是,要么陈守拙标记错了,要么……”秦聿之顿了顿,“要么那个岛上的泄漏,不是原生的,是‘流’过去的。”

“流?”

“污染像水一样,会流动。”秦聿之解释,“如果一个节点的封印足够强,污染无法从那里泄漏,它可能会在地下‘改道’,流到封印薄弱的地方冒出来。陈守拙的岛,可能就是个薄弱点,真正的源头,在别处。”

他手指点在那页星图上某个被红圈标记的位置:“我师父怀疑,所有节点都指向一个共同的‘母源’。这个母源的位置,他一直没确定,但临终前,他在这张图上圈了几个可能的地点。”

林筱看向那个红圈的位置。星图很抽象,但她隐约能认出,那是中国西南部某片山区的轮廓。

“您是说,要彻底清除璟言锋身上的侵蚀,得找到这个母源?”她问。

“至少得找到它流动的‘渠道’。”秦聿之说,“斩断渠道,才能阻止侵蚀继续从他体内汲取能量、往下扎根。否则,再好的药也只能延缓,不能根治。”

他合上两本册子,把日志推回给林筱:“陆怀山让你们考虑三天,是考虑要不要跟他去追查。但我给你们另一个选择:跟我去西南,找我师父当年标记的那个可能的地点。不是去解决母源——我们没那个能力——只是去确认它是否存在,是否真的在流动。”

“这有什么区别?”赵大雷问。

“区别在于,陆怀山想的是怎么‘解决’问题,我想的是怎么‘理解’问题。”秦聿之说,“有些东西,你越急着解决,它反扑得越厉害。先看懂它,才知道该怎么下针。”

他看向璟言锋:“你的情况,最多还能撑半年。半年内,要么找到根治的方法,要么……做好准备,把整条胳膊截掉,防止侵蚀蔓延到躯干。截肢也不能保证完全清除,但能争取更多时间。”

截肢。

这两个字砸下来,书房里彻底安静了。楼下煎药的声音不知何时停了,整栋房子静得能听到自己的心跳。

良久,璟言锋开口:“如果跟您去西南,需要多久?”

“来回至少一个月,加上探查时间,可能要两个月。”秦聿之说,“而且路上不会太平。如果那里真有母源或者渠道,周围一定会有‘东西’守着。可能是像岛上那样的怪物,也可能是别的什么。”

他顿了顿:“更麻烦的是,如果陆怀山说的是真的——真有别人从岛上逃出来了,他们可能也在找这些东西。我们在明,他们在暗。”

“为什么要帮我们?”林筱忽然问,“您和我们素不相识,为什么要冒这个险?”

秦聿之笑了笑,那笑容里有些疲惫,也有些释然:“因为我师父也是守灯人。陈守拙的师父,和我师父是旧识。守灯人这一脉,人越来越少了,死的死,散的散。我虽然没接师父的班去守节点,但有些责任,不是说放就能放的。”

他站起身,走到窗前,望着外面漆黑的巷子:“这世道,总得有人记住那些不该被忘记的事,总得有人去看那些别人不敢看的东西。我老了,看不了几年了。你们还年轻,还有选择的机会。”

“选择什么?”赵大雷问。

“选择是转过身去,假装一切正常,然后祈祷灾难别落到自己头上。”秦聿之转回身,目光扫过三人,“还是选择转过身来,直面那些藏在阴影里的东西,哪怕知道可能粉身碎骨。”

他走回书桌后坐下:“三天时间。你们可以选陆怀山的路,可以选我的路,也可以选……第三条路,自己走。但无论选哪条,都记住一点——”

他从抽屉里取出一张泛黄的老照片,推到三人面前。照片上是两个年轻人的合影,穿着几十年前的老式衣服,站在一座山门前。两人都笑得灿烂,其中一个眉眼间能看出秦聿之年轻时的影子,另一个……

林筱仔细看,忽然认出来:“这是陈守拙?”

“是他。”秦聿之说,“这是他守岛前一年,我们最后一次见面时拍的。那时候我们都以为,自己能改变点什么。”

他手指摩挲着照片边缘:“后来他守了三十七年岛,我守了四十年医馆。我们都以为自己选了一条相对安全的路,但到头来发现,这世上根本没有安全的地方。只有‘知道’和‘不知道’的区别。知道了,你就躲不开了。”

书房里的灯光似乎暗了一下。周砚默默走到墙边,调节了一下调光旋钮,光线重新稳定下来。

“今晚就住这儿吧。”秦聿之说,“楼上有空房间,虽然简陋,但干净。周砚会给你们准备些换洗的衣物和日用品。好好休息,好好想。三天后,给我答案。”

他摆摆手,示意谈话结束。

周砚领着三人上楼。二楼有三间空房,每间都很小,只够放一张床、一个柜子、一张小桌。但床铺收拾得很干净,被褥有阳光晒过的味道。

林筱的房间在中间。她关上门,背靠着门板,长长吐出一口气。

油布包还在她手里。她走到小桌边,把东西一样样拿出来摆好:日志、序尘、锚草、石子。最后是那张秦聿之给的照片。

她拿起照片,仔细看年轻时的陈守拙和秦聿之。照片是黑白的,但依然能看出两人眼中的光——那种年轻人特有的、对世界充满好奇和信心的光。

三十七年。四十年。

一个沉入了海底,一个还坐在这间老医馆里。

她把照片翻过来。背面有一行已经褪色的小字,是钢笔写的:

“一九七九年秋,与守拙兄摄于青城山。愿此去经年,各守其道,各安其心。”

各守其道,各安其心。

林筱用手指抚过那行字。钢笔的凹痕还在,但写字的人,已经一个不在了,一个老了。

她忽然想起陈守拙日志里那句话:“此生负她,来世再还罢。”

也想起秦聿之刚才的话:“我们都以为自己选了一条相对安全的路,但到头来发现,这世上根本没有安全的地方。”

窗外,夜色深沉。远处传来隐约的火车汽笛声,悠长,苍凉。

林筱把照片和日志收好,走到窗边。巷子里空无一人,只有那两盏纸灯笼在夜风中轻轻摇晃,在地上投出晃动的光影。

她看着那光影,忽然想:如果真有人从岛上逃出来了,他们会像我们一样,找个地方躲起来,思考接下来该怎么办吗?

还是会……

窗玻璃上,映出她自己的脸。疲惫,困惑,眼底有挥之不去的阴影。

这时,她注意到巷子口,似乎有个人影一闪而过。

很快,快到几乎以为是错觉。

但路灯的光照在那人身上时,林筱清楚地看到,那人穿的衣服,是深色的、湿漉漉的,像是刚从水里出来。

和她几个时辰前一样。

她屏住呼吸,紧紧盯着巷口。

人影没有再出现。

只有夜风卷起地上的落叶,沙沙地响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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