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593章  不断延伸的未来（终）

    这是无穷大的空间。

    尺度失去意义，体积失去意义，丈量单位是「世界」，解读方针是「理智」，前所未有的庞大规模，前所未有的空旷。

    陆克记得这样的场景，这里和褪色者陆克从交界地上升到「玩家」的世界时见到的场景很像，只是没有一根根连同「万千世界」的管道。

    「混沌迷宫」并不是将人关押的封印物，如果只是关押，有著「入侵」象征的陆克至多只需要花点时间就能解决，它的功能是流放，将目标流放到无穷世界残骸拼接的恒宇之中。

    陆克将目光从高纬俯视的视角下降，重新看到了一片被密林覆盖的森林。

    「丰穰之母」已经不见踪影，进入「混沌迷宫」两人便分散在恒宇之中，他甚至没办法感知到对方。

    这里的边界太大了，即使是对陆克而言也是如此，每个「世界」都只是沙滩上的「沙砾」，随手抓上一把就有成百上千的世界被攥在手心。

    想回到原本的世界难如登天，你得从数不清的世界里一一对比，偏偏「沙砾」之间又很像，固定有头有尾的世界还好说，有的世界却是随机一个选择都能产生分支，一模一样的沙砾多得像银河上的星星。

    原本「混沌迷宫」是可以有直接返回的道具的，即使没有陆克也能寻著自己留下的痕迹与标记找回去，但「神鸟」将那个世界关于陆克的一切都抹去了。

    「无根之萍」大概就是用来形容这种状态下的陆克。

    不过他并不担心，他当然不会毫无准备就开始一场战斗。

    抹消不代表不能再造一个新的，只要有锚点他就可以回去。

    战斗前安排的后手应该已经在暴打还留在地球的两柱外神了，有了他们帮忙，再定位回去不能说毫无压力，只能说轻而易举。

    陆克缓缓闭上眼睛。

    无论身处何处，他，以及其他每一个陆克都会有块公有的地方，没有什么能阻断他们的联系。

    很快，陆克脸上露出一丝笑意，睁开清亮的眼睛，视角中浮现出数不清的闪烁的红点。

    这些红点都有一根陆克相连的丝线，蔓延到无穷远处的，这些是眼前无数个世界中，有「陆克」这一存在的那部分世界。

    陆克很快就找到怪异世界的坐标，从一个世界中蔓延出的两条。

    他没有选择直接回去，而是闲庭漫步般向前走去。

    陆克身躯不断变大，重新化作将宇宙撑开的浩瀚星云，并依旧在不断扩散。

    浩瀚的「深红」以他为中心扩张，征服、吞噬、消化，将一个个世界纳入体内。

    体量呈指数级疯长，带动「深红」也越来越快，陆克上方浮现出一切事物因果起源的「根源之涡」，每秒都将数个「世界」当做燃料供给「根源」之中。

    可能性的包容不断扩张，将视角不断上升就会发现沙滩上的「沙砾」正在被侵占，染上别的颜色。

    由无数世界残骸拼接的无限世界，没有「伟大存在」入驻，这里正是陆克晋升「多元宇宙级」的契机。

    并非是多元宇宙生物，也并非只能在自己的宇宙中逞威，而是真正意义上，横跨无数世界，掌控一切的存在！

    咔嚓！

    「根源之涡」在海量「世界」的灌溉中突破限制，虚光笼罩的可能性的主干上颤动著开辟出新的分支，那是新的元素与世界。

    宏观的单一元素，微观的无限粒子，构成宇宙物质的万千事物以另一种形式呈现在陆克眼中，原本以为会望不到头的边界眨眼间映入眼帘。

    陆克看到了坠落在某个没有生命的宇宙中，正打算将星空当做巢穴，再次孕育亿万子孙的「丰穰之母」。

    他伸出手掌，穿过世界壁障用食指指尖轻轻戳了戳黑云般的扭曲肉块，不可名状的「至高母神」在指尖的触碰下瑟瑟发抖，最后连同整个宇宙被一口吞掉。

    这种肆无忌惮的畅快感觉真是好久不见了。

    将怪异世界的坐标设置为终点，陆克笑著向前迈步，穿过一个个有著「自己」的宇宙，将时间轴拉扯，游览一个个「自己」的可能性，在恒宇中拖出一道长长的涟漪。

    无数世界万花筒一般展开。

    拒绝去泰山山顶参加同学聚会的自己、坐在教室看著肚子鼓掌的刑警科普「鬼」的常识的自己、三天两头去某个子承父业古董店混眼熟的自己、带上游戏头盔玩《九州》的自己————

    在冰冷、抖动中醒来发现正坐在一辆列车上的自己、穿著一身僧袍与旁边粉雕玉砌的小和尚套近乎的自己、在某个粗制滥造的恐怖屋中死活不愿意辞职的自己、正在和其他七位漫画家一起奋斗著创造作品的自己————

    无数个陆克正在过著属于他们的，尚未真正开始的旅途。

    陆克以旁观者的视角笑著观察著自己在各种世界，各种背景之下千姿百态的生活。

    他并不干涉，只是默默注视他们一阵，然后远离，每经过一个世界就有一根丝线绑在身上陆克，很快就结成密密麻麻的脉络。

    冬之国，王座之厅。

    水晶铸就的王座不知何时变成镜像般完美复制的两个。

    两个王座上躺著两个青年，容貌、身形有所区别，但嚣张的坐姿、抖腿的频率，乃至头歪著的方向都完全一致。  

    同步率100%！

    左边的陆克正百无聊赖的打著哈欠，周身还环绕著零星溢散的不规则发光球体，右边的陆克双手拖在脑后，悠闲的翘著二郎腿，嘴里还在咀嚼著什么。

    褪色者陆克和素晴陆克，他们所在的世界存在「宇宙奇观游戏公司」，即「0—5」伟大者箱庭。

    正是有了这个联系，他们才能过来帮忙。

    「好慢啊，不是已经在共享空间给他坐标了吗，怎么还没回来？」

    「怎么，你担心怪异陆克发生意外？」

    「陆克们貌似没有过发生意外的先例，真出现意外了等哪天陆克们超脱了也能救回来，我担心个泡泡茶壶！」

    悠闲懒散的素晴陆克瞅了他一眼，「那你著什么急？」

    「我有好几个场子要赶呢！」

    褪色者陆克无辜的摊摊手，远的不说，「永恒女王」玛莉卡的局他都还没来得及赴约呢。

    「那还真是让你久等了。」

    一扇星光璀璨的门扉打开，怪异世界本身的陆克从中走出来。

    他的眼眸中盛放著一团浩瀚璀璨的星河，身上的外衣颜色呈现出不断变幻的斑斓色彩，仔细看去，每一根丝线、每一个褶皱都映出一个世界的景象。

    「哇哦~这个新特效很帅嘛！」

    素晴陆克眼睛一亮，立刻站起来摸了他一把，低头看去却没发现变化，顿时诧异的瞪大眼睛。

    「在现实世界接触不会共享，我和褪色者陆克之前试过，待会去共享空间了你再摸。」

    陆克嘴角抽搐著将想加大接触面积的素晴陆克推开，隐隐又有点欣慰。

    就算到了他这个级别，共享空间依旧神秘难辨，连想解析一下都做不到。

    不愧是他的金手指！

    陆克收回思绪，将目光放在两个其他世界的自己身上。

    「这次多亏你们了。」

    「自己和自己客气比过年推红包还假，」褪色者陆克伸了个懒腰，跟著站起来，上下打量怪异陆克两眼，「所以，你这是——成为真正的多元宇宙级」了？」

    「大概是吧，反正和之前比拉开了一个次元。」

    陆克笑著感受了一下现在的自己，不是很确定。

    「我把莎布·尼古拉斯吞掉了，加上你们俩体内的，三柱神就凑齐了，等共享结束应该还能再往上蹭点。」

    褪色者陆克点点头，实力到达一定层次后陆克们对实力就不怎么追求了，不过总归是件值得高兴的事。

    他将「末日号角」和已经消化完毕的「舞台装置」古兰·古涅尔分离，递过去。

    「喏，帮你保管的东西。」

    「毕竟是这个箱庭世界的最高权限，应该还是比较趁手的工具吧，重塑世界用起来会方便点。」

    「确实会方便点。」

    陆克笑著接过「舞台装置」，这个世界的历史与信息便浮现在脑海中，他随手拨弄两下，世界的底层代码浮现在眼前。

    【混乱】、【无序】、【扭曲】、【疯狂】、【封印物】、【星间动物】、

    【伟大存在】、【阿撒托斯的梦】

    「嚯~」

    注意到最后一个标签代码，陆克发出一声轻呼声，摸了摸下巴。

    他倒是不至于特别惊讶，之前侵蚀「神鸟」的时候就隐约有了猜测，毕竟这么混乱无序的世界确实很像一场梦。

    万神之神「阿撒托斯」，祂是「盲目痴愚之神」、「混沌核心」、「不可呼名君」，所有外神的起源，无论是三柱神、包括塞拉在内的伟大存在，亦或者封印物乃至整个世界，一切都是阿撒托斯的梦。

    「神鸟」之所以是信息深度最高的封印物大概也是这个原因。

    它是「阿撒托斯」的闹钟，所有向它诉说的信息都会被「阿撒托斯」听到并篡改，当它被惊醒之时，会发出嘹亮的声音令「阿撒托斯」真正苏醒，那时候，一切都会被改写。

    不过，现在嘛————

    陆克直接将塞拉恶趣味添加的各种不正常标识去掉，用正常的底层代码替换，并将「阿撒托斯」改为「陆克」，满意的点点头。

    仅仅是沉睡中依靠行动的「盲目痴愚之神」，现在的他也不会怕，更不用说他还有「自己」做后盾。

    「然后，接下来是————」

    陆克的目光穿透冬之国的屏障，看向外面满目疮痍的世界，轻轻拨动「舞台装置」。

    一股无法计量的力量以陆克为中心开始拨动世界的「弦」。

    宇宙化作背景板更换，吞噬的物质重新出现，所有的微粒开始以正确的排列组合归位，「上浮」的文明重新下沉，回到应到的位置。

    死去的人重新开始呼吸，毁坏的建筑重新拔地而起，一切都回归到半天前的雨水中，回归到战斗尚未发生的时刻。

    只是这个世界上已经不再有被混乱与疯狂裹携的「封印物」，也不再有封印物组织，取而代之的，外界的求职者中多出了一批人。

    还有一部分人保留了记忆，茫然的看著四周。

    他们会质疑这个世界的真实性，认定某个封印物将他们置于一场幻梦之中，他们会倒霉透顶，永远不会被命运眷顾，只能在最底层凄惨的求生，他们会在生命的尽头，无端在嘴里喊出「拥抱过去，展望未来」的口令。  

    连绵阴雨散去，天地茫茫一片的奇景中断，空气中混杂著土腥味，阳光落下时，卡森德拉新的一天再度开始。

    暗巷中的应召女郎们在雨停后从屋檐下走出，她们依旧浓妆艳抹，在街头巷尾的阴影中吞云吐雾，等待著过往的客人。

    大概是因为寒潮和下雨的原因，生意依旧很差，于是两位应召女郎再次打发时间闲聊。

    「听说新的都市传说了吗？」

    「怎么，这次又有什么异常事件想讲给我听？」

    「有人说做梦梦到世界毁灭，还不止一次，所有人相亲相爱的飞在天上，海水倒灌，文明上浮，大家都在死去活来————」

    ——

    「哈————」

    应召女郎嗤笑一声，正要回答，突然看到一位身材干瘦如暴晒后吸水拖把的阔佬从眼前走过，连忙上去揽客，被拒绝后才悻悻而归。

    「亲爱的，我现在这样这样才叫死去活来。」

    应召女郎啧了啧嘴，烦躁的点燃一支用于慰藉的尼古丁。

    她看著雨后灿烂的阳光站进暗巷，将周围打上一圈暖色，漫不经心的想著。

    世界毁灭了又怎么样，太阳不依旧在第二天升起？

    淡淡灰白雾气弥漫的神秘空间。

    怪异陆克带著微醺般的满足来到这片令人怀念的地方，逼格十足的特效瞬间将正在追番、下棋、昆特牌和闲聊的陆克们都把目光集中过来。

    「卧槽！这个新皮肤好几把帅！」

    「艹！灭世哥鸟枪换炮了啊！快给我摸摸——」

    ————

    「啧啧啧，灭世哥终究还是被规训化了，我还是怀念他刚来时说要毁灭世界的疯批感。」

    「傻逼，你被神兽犁一次，你也得被规训化！」

    「停一下，不准叫灭世哥了，这位是新大腿！得叫大佬！」

    欢呼雀跃声中，来自四面八方的陆克们将怪异陆克包围，然后用完即扔，很快作鸟兽散，回归各自的地盘开始欣赏新特效。

    「看来你的目的达成了，有创造一个没有封印物的世界吗？」

    精灵陆克微笑著等其他陆克们都散去后才走过来，与他轻轻一碰。

    「果然————超额完成了目标，现在感觉怎么样？」

    怪异陆克挠了挠脸颊，「稍微有点————空虚，有种从忙碌中解脱，然后不知道该干什么的感觉。」

    「不少陆克们都会有这种感觉，剧情」完结之后故事就彻底由我们来谱写了，好的坏的香的臭的都得自己担著。」

    精灵陆克温和的笑笑，表现得很淡然。

    「大家都很少用未来视剧透，就这么编织著新的生活，其实也挺有趣的，嗯————我想能自由的穿梭世界后会更有趣。」

    怪异陆克思索了一下，点点头，他看著在空间各处群魔乱舞的自己，无奈的笑笑，旋即走向中央的石碑处刻字。

    石碑上边已经被密密麻麻的留言刻满，他干脆将石碑升上一截，一边在新的地方补全自己的事迹，一边继续和精灵陆克闲聊。

    「话是这么说，但真的不会觉得无聊吗？我所在的世界已经对我毫无隐瞒了，后续可能就去其他世界逛了。」

    「不会的，只要这个石碑能一直延伸，我们就永远不会无聊。」

    精灵陆克笑著指向前方，空中泛起涟漪，缓缓浮现出一道陌生人影的地方，轻声道：「他们就是答案。」

    怪异陆克听完后安静几秒，嘴角缓缓扬起笑容，点头。

    「说的对，他们就是答案。」

    他扬起笑容，走到身穿皮甲，手持长枪，一幅武将打扮的健壮青年面前，无视对方脸上的迟疑与警惕，向他伸出右手。

    「欢迎加入，陆克。」

    「现在，我们是同志了！」

    （全书完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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