演武场的喧嚣并未因比斗的结束而平息，反而如同投入石子的湖面，涟漪不断扩散。

宁菲菲在一众“咸鱼盟”弟子簇拥下，如同英雄凯旋般——虽然她自己觉得这“胜利”来得有点莫名其妙——离开了演武台。所过之处，弟子们纷纷让开道路，投来的目光复杂难言，有惊异，有好奇，有审视，自然也少不了嫉妒与不甘。

王霸天则在他那几个铁青着脸的跟班搀扶下，从另一侧黯然退场。他始终低着头，紧咬着牙关，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阴郁气息。谢无妄那句“心浮气躁，难成大器”如同最恶毒的诅咒，在他脑海中反复回响，几乎要将他的道心击碎。今日之后，他在内门经营多年的威望，算是彻底崩塌了。

“菲菲，你太厉害了！”林小小激动地挽着宁菲菲的胳膊，脸颊因兴奋而泛红，“连王霸天都拿你没办法！还有太上长老，他居然亲自为你出手！”

宁菲菲干笑两声，摸了摸鼻子：“呵呵，运气，都是运气。”  她心里门儿清，要不是谢无妄关键时刻“拉偏架”，她现在估计已经在收拾铺盖准备“滚出青云宗”了。不过，这种大佬撑腰的感觉……嗯，偶尔体验一下，似乎也不赖？

“这怎么能是运气！”旁边一个“咸鱼盟”的弟子立刻反驳，“盟主你那身法，神鬼莫测！还有你那心态，稳如磐石！面对王霸天那样的杀招都面不改色，这才是我们‘咸鱼盟’的精髓啊！”

“就是就是！盟主威武！”

“以后看谁还敢说我们‘咸鱼盟’是歪门邪道！”

弟子们七嘴八舌，脸上洋溢着与有荣焉的兴奋。宁菲菲这场看似荒诞的胜利，无形中极大地鼓舞了“咸鱼盟”的士气，也让这个原本被视为“异类”的小团体，在众多普通弟子心中，多了几分神秘与认可。

回到小院，宁菲菲好不容易打发走热情过度的众人，刚想瘫回她的摇椅喘口气，一道传讯符便闪着微光飞到了她面前。

是掌门师尊召见。

宁菲菲叹了口气，认命地爬起来。她就知道，闹出这么大动静，顶头“上司”肯定要过问的。

与此同时，青云宗深处，一座云雾缭绕的山峰之巅。

谢无妄静立于悬崖边，衣袂在风中微动，目光似乎穿透了层层云海，落在不知名的远方。

一道模糊的身影在他身后缓缓凝聚，恭敬行礼：“尊上。”

“查。”谢无妄没有回头，声音清冷如玉碎，“王霸天近日接触过何人，修为进展异常之因，与他今日所用杀招之来源。”

“是。”身影领命，迟疑了一下，又道：“尊上，今日出手干预弟子比斗，恐引来些许非议……”

谢无妄终于微微侧首，眼神淡漠地扫了过来：“本座行事，何需向蝼蚁解释？”

那身影顿时一颤，深深低下头：“属下失言。”

“下去吧。”

身影悄然消散。

谢无妄重新将目光投向云海，眼前却不自觉地浮现出擂台上，那个在生死关头，眼神依旧清亮，甚至带着点狡黠和……准备认输时那点小怂态的女子。

他修道千年，见过无数天骄，或锐意进取，或沉稳如山，或诡诈阴狠。却从未见过如此……矛盾之人。

看似懒散懈怠，修为却稳固精进。

看似贪生怕死，却敢直面强敌（虽然后来想认输）。

看似胡言乱语，其言行却隐隐暗合某种他亦在探寻的“自然”之道。

“宁菲菲……”他低声念出这个名字，古井无波的心境，竟泛起一丝极细微的、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涟漪。

“你的‘道’，到底是什么？”

而在青云宗另一座奢华的山头洞府内。

王霸天猛地将桌案上的珍贵茶具扫落在地，碎片与灵茶四溅。他胸膛剧烈起伏，双目赤红，状若疯魔。

“宁菲菲！谢无妄！今日之辱，我王霸天必百倍奉还！”

他死死攥紧拳头，指甲深陷入掌心，渗出血迹也浑然不觉。一股若有若无的、带着阴冷邪异气息的黑芒，在他眼底深处一闪而逝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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