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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526章 帝威独断,初中物理


第526章  帝威独断,初中物理

    当然。

    这皇明军校的构想,绝非朱由校一时兴起的妄念,而是他潜伏心底许久、历经朝堂风雨与边疆烽烟洗礼后,深思熟虑的破局之策。

    自他登基以来,内有流寇作乱,外有群狼环伺,江南大顺虽属癣疥之疾,却也暴露出大明军事体系的沉疴。

    将才匮乏,已成王朝奋起的最大桎梏。

    而这一切的根源,便是因为明朝的选才制度不合理。

    明朝武举自洪武年间确立,本为遴选勇武之士、充实军旅而设,可历经两百余年演变,早已沦为徒具形式的空壳。

    有明一朝,自洪武至崇祯,累计录取武进士约四千八十人之众,这般庞大的基数,本应是大明军队的栋梁之材,可翻阅史书便知,真正能以武举出身跻身名将之列、独当一面者,不过二十余人,成材率不足千分之五。

    即便曾涌现出戚继光、俞大猷这般横扫倭寇、威震边疆的旷世奇才,也终究是沙里淘金的个例,难掩整体体系的崩坏。

    这衰败,一则受制于世袭军制的根深蒂固。

    明朝卫所制度下,军官多为世袭承袭,父死子继、兄终弟及,即便子嗣庸碌无能,也能凭借祖荫占据武职,挤占了武举人才的上升通道。

    二则囿于政策限制的层层束缚,武举虽设「先试谋略,次试武艺」的祖制,可到了中后期,文官集团主导朝政,武职地位日渐低下。

    武举人即便通过考核,大多也仅能授予百户、千户之类的低级武职,或是长期候补待缺,空有一身本事却无用武之地。

    如此遴选将才,如同涓涓细流汇入江海,速度缓慢不说,更难成气候,面对瞬息万变的战场局势,早已捉襟见肘。

    那么大明朝的将才,究竟从何而来?

    细数朝堂名将,大多逃不开两类路径。

    一类是文官转任武将,如历史上袁可立督师登莱、王阳明平定宁王之乱、袁崇焕镇守辽东,皆是科举出身的文官,因时局所需披挂上阵。

    另一类便是世袭将门之后,凭借祖上军功承袭爵位,执掌兵权。

    可这两类人,终究难脱先天缺陷。

    文官虽饱读诗书、深谙权谋,却大多缺乏系统性的军事训练,排兵布阵、临阵决断多靠临场摸索与天赋悟性。

    世袭军官则多耽于享乐、疏于操练,不少人连弓马娴熟都做不到,更遑论理解兵法谋略、洞悉战场虚实。

    能如熊廷弼般刚正善谋、洪承畴般运筹帷幄、袁可立般文武双全者,不过是万里挑一的偶然,根本无法填补王朝对将才的海量需求。

    更满足不了朱由校的武将的需求。

    朱由校心中装著的,是重振大明声威、重现汉唐雄风,甚至远迈汉唐!

    北定草原,收复漠北失地!

    西出玉门,重开西域商路,联通中亚诸国!

    南涉重洋,经略南洋诸岛,掌控海上贸易命脉,一如当年忽必烈远征爪哇、

    永乐年间郑和下西洋的壮阔格局。

    这每一项宏图伟业,都需要数以百计的合格将领。

    他们不仅要对大明忠心耿耿,更要深谙兵法谋略,能领兵布阵、攻守有度,还要通晓天文地理,懂季风洋流以利跨海远征,知山川险隘以助陆地行军,明边疆风土以安民心、固城防。

    这般要求,早已超越了传统武将「匹夫之勇」的范畴,直指后世新式军官的核心特质。

    朱由校要的不是只会挥刀斩将的武夫,而是文武兼备、智勇双全的复合型人才。

    既要能在战场上披坚执锐、决胜千里,也要能在军帐中草拟策论、规划后勤。

    既要懂舆图测绘、兵工制造,也要通外交辞令、民政治理。

    这绝非易事,需革除旧制、另起炉灶,需耗费海量人力物力,更要顶住文官集团与世袭将门的阻力。

    但朱由校眼神坚定,心中早已下定决心。

    唯有彻底革新军事人才培养体系,让大明军队涌现出源源不断的合格将领,才能破壁而出,摆脱内忧外患的困局,让这垂垂老矣的王朝,重新焕发出开拓疆土、震慑四方的磅礴生机。

    更重要的是,这皇明军校的校长之位,朱由校决意亲自兼任。

    他要让每一位从军校走出的军官,都成为实打实的「天子门生」。

    他们的功名前程系于帝王,他们的军事学识源自御授,这份君臣师徒的双重羁绊,远比世袭荫庇、文官举荐更能筑牢忠诚的根基。

    「天子门生」本就是皇权绑定人才的利器,而朱由校要将这份绑定推向极致。

    这些军官不仅会因「帝师亲授」的身份地位尊崇,更会在系统化的培养中,彻底认同他的治国方略与拓疆蓝图。

    忠诚、能战、知大局,这正是内忧外患的大明最迫切需要的力量,也是他撬动陈旧军事体系的关键支点。

    此刻。

    乾清宫内夜色如墨,唯有御案上的两盏油灯跳跃著昏黄的光,将朱由校的身影拉得顾长。

    铛铛铛~

    殿外梆子声三响,子时已至。

    周妙玄身著一袭素色宫女袍服,轻步缓行而来。

    她姿容绝色,即便宽松的宫装也难掩窈窕身段,只是此刻,那双含著秋水的眼眸里,没有半分女儿家的娇羞,唯有浓得化不开的担忧。  

    「陛下,都子时了,该歇息了。」

    她的声音轻柔得如同殿外的夜风,生怕惊扰了御案后沉思的帝王。

    自她入宫至今,时间已过一月。

    初入宫廷时,周妙玄心中满是忐忑与戒备。

    她生得一副倾城之貌,原以为被选入御前伺候,不过是因帝王垂涎她的姿色,迟早要落得被调教宠幸的下场。

    可这一个月来,朝夕相伴的伺候,让她对这位年轻的皇帝,彻底改观。

    御案旁,堆积的奏疏早已摞成了小山,足足能装满三个箩筐,有西南的军报、江南的平叛奏请、地方的灾荒呈报,每一份都密密麻麻批著朱红御笔。

    朱由校每日天不亮便起身处理政务,召见内阁辅臣、六部堂官、边关将领,议事常常持续至午后,稍作歇息便又埋首批阅奏疏,往往到深夜才得片刻安寝。

    周妙玄见过他揉著发胀的眉心,却依旧在军报上圈注要害。

    见过他因大臣的敷衍奏对而愠怒,却转头便沉下心研究军校、科学院的诸事宜。

    若只是三五日如此,或许是帝王作秀笼络人心,可整整一月日日如此,那份刻在骨子里的勤勉与担当,绝无半分虚假。

    她曾听过复社的人私下议论,说陛下沉迷木工、宠信奸佞,是误国昏君。

    可如今亲眼所见,却是一位为江山社稷耗尽心力的君主。

    所谓沉迷木工,是子虚乌有的事情。

    钱谦益等人的那些言论,原来竟是刻意的诋毁。

    这般勤政爱民、胸有丘壑,假以时日,定能扶大明于将倾,还天下以安宁。

    她轻轻上前一步,将一杯温热的参茶放在御案一角,声音依旧轻柔。

    「陛下,龙体为重,国事虽急,也需保重身子。」

    朱由校闻言,从奏疏中抬眼,目光掠过周妙玄担忧的脸庞,紧绷的神色柔和了些许。

    他端起参茶,浅啜一口,又望向案头那幅未完成的军校章程,眼中重又燃起锐意。

    「再等等,待这军校章程定了,朕方能安歇。」

    「陛下,这军校章程的拟定,原非燃眉之急,明日再细细斟酌也为时不晚。」

    周妙玄望著御案后鬓角已染薄汗的朱由校,声音已经有些著急了。

    「您连日熬夜批览奏疏、擘画军校,龙体如何吃得消?若真累坏了,天下苍生何人依靠?」

    朱由校闻言,放下手中朱笔,抬眼看向眼前的宫女。

    昏黄油灯下,她素色宫装衬得肌肤胜雪,眉宇间的担忧不似作伪。

    他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意,语气带著几分调侃:「怎么?如今倒是真心担忧起朕的身体了?」

    「朕记得,外头总有人说朕是耽于享乐的昏君。

    这龙体若真垮了,不正好遂了那些人的心愿,让他们有借口另寻明主」吗?」

    「奴婢万不敢有此悖逆之念!」

    周妙玄吓得脸色煞白,连忙膝行半步跪伏在地。

    「陛下勤政爱民、胸有丘壑,是万民敬仰的明君。那些诋毁之语,皆是奸人妄言,奴婢从未轻信过半分!」

    「起来罢。」

    朱由校摆了摆手,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。

    看著周妙玄怯生生起身,垂眸敛目、依旧带著后怕的模样,他心中涌起几分成就感。

    初入宫时,这美人清冷疏离,宛若冰山,如今却能这般为他担忧、为他辩解,可见这些时日的相处与调教,终究是见效了。

    他收回目光,重新落在案头那叠墨迹未干的章程上。

    军校之事,看似非急务,实则关乎大明国运,半点耽搁不得。

    朱由校很快就开始思索筹划起来了。

    首先。

    这所军校,其隶属与权责,必须清晰明确。

    皇明军校直属于兵部,设正二品总教习一员,总掌全校事务,所有事宜直接向皇帝与兵部尚书汇报,彻底摆脱内阁的掣肘与司礼监的无端干预,确保办学理念不打折扣。

    办学宗旨,便是要彻底颠覆传统武举「重武艺、轻谋略」的弊病。

    明末武举虽设策论考核,却多形同虚设,录取者多为匹夫之勇,如戚继光、

    俞大猷般的全才寥寥无几。

    这皇明军校,要培养的是「懂兵法、通后勤、善谋略、能实战」的中高级领兵人才,专门填补边军与京营的指挥缺口,让大明军队不再缺能独当一面的将才。

    选址更是需要经过深思熟虑。

    京郊通州卫旧教场最为适宜。

    此地距京城三十里,既依托原有教场的场地基础,省却重建之劳,又远离市井喧嚣,可避免外界干扰。

    更重要的是,教场周边有平原、有山地,临近运河,便于开展骑射、火器操练、野外拉练与模拟对战,完美契合实战化教学的需求。

    整个军校的布局,需兼顾教学、训练与生活。

    核心区设讲武堂,专司授课讲学。

    演武场划分骑射区、火器区,配备西洋大炮与各类刀枪器械,供学员实操演练。

    推演厅摆放按比例制作的沙盘,模拟西南、南洋、江南等战场地形,让学员推演战术。  

    藏书楼则收藏《孙子兵法》《武经七书》等兵学经典,以及西洋火器图谱、

    各地舆图,拓宽学员眼界。

    配套区设营房、伙房、医馆与兵器库,保障学员日常起居与训练所需。

    实战区则划定近郊干里山地,定期组织野外拉练与红蓝两军模拟对战,锤炼实战能力。

    人员配置上,除他亲任校长,加一个总教习外,另设三名分教习。

    分管「兵法谋略」者,从熊廷弼这般久历边患的老将中选拔,传授临阵决断之术。

    分管「武艺火器」者,聘请徐光启门下的火器专家与边军精锐,既教传统刀枪骑射,也授西洋大炮的操作与维护。

    分管「后勤律令」者,从翰林中遴选懂兵事、善核算之人,讲解粮草筹措、

    军饷发放与军法纪律。

    为平衡势力、实时掌控动态,设监军一员,由司礼监随堂太监兼任,但明确规定其仅负责监察军纪,不得干预教学事务,避免重蹈明末监军乱政的覆辙。

    吏员则从兵部下属衙门抽调干练之人,分任典籍、医官、钱粮官,各司其职。

    招生方面,坚持「宁缺毋滥」原则,以三类生源为主。

    核心生源为武举及第者,尤以二甲、三甲为主,二甲可直接免试入学,重点弥补其「缺谋略」的短板。

    重点生源包括卫所军官子弟与边军立功士兵。卫所子弟需通过严格考核,年龄限定在十八至二十五岁,身家清白,杜绝执绔子弟混入。

    边军士兵需军龄三年以上、有实战战功,以补充「实战派」人才缺口,契合「于行伍中访拔智勇出众者」的选才理念。

    补充生源为文臣子弟,仅限兵部、翰林院官员子弟,需通晓经史、精于算术,占比不超过百分之十,旨在培养「文武通才」,适配未来经略边疆、统筹军政的需求。

    选拔考核实行「文武双试」,淘汰率要高一点。

    武试考骑射(三十步外靶心需射中六箭以上)。

    兵器(刀枪剑戟任选其一,既看招式娴熟度,更考实战应变)。

    体能(负重二十斤奔袭五里)。

    文试考策论(围绕「南洋御敌」「城防修缮」「流寇平叛」等实际问题撰写策略)。

    兵法(默写《孙子兵法》核心篇章并结合时事解读)。

    算术(粮草核算、兵力部署换算等实用技能)。

    政审尤为严格,需核查家世清白,无叛逆、贪腐前科,由所在卫所或衙门出具「忠诚保函」,一旦学员叛逃或作乱,担保官员连坐,严防奸细混入。

    学制则采用弹性设计,适配边患紧急程度。

    常规学制三年,前两年侧重理论教学与基础训练,第三年派往边军或京营参与实战历练。

    若遇战事吃紧或江南平叛急需人才,可压缩为两年学制,精简理论课程,增加实战演练与沙盘推演的比重,确保学员能快速走上指挥岗位。

    朱由校看著这章程上的条条细则,眼神闪烁。

    这所军校,不仅是他培养将才的摇篮,更是他撬动大明军事体系革新的支点。

    有了这些「天子门生」,西开西域、南经略南洋的宏图伟业,便有了实现的根基。

    「陛下?」

    周妙玄见天色太晚了,又来劝谏。

    朱由校猛地回过神,他抬手揉了揉发胀的眉心,叹了一口气,说道:「再等片刻,这政审条款关乎军校根基,容不得半点疏漏,敲定了朕便歇息。」

    军校的章程已具雏形,选址、生源、建制都一一落墨,唯独课程体系还需斟酌。

    他心里清楚,单纯的兵法讲授不够,需兼顾火器实操、后勤核算、舆图测绘,甚至要加入西洋军事学说的皮毛。

    这些都得让兵部的人来参谋,才能贴合边军与京营的实际需求。

    又凝神修改了两处措辞,将「文臣子弟录取比例不得逾一成」的条款用朱笔圈出加重,朱由校才放下笔,双臂舒展著伸了个懒腰。

    骨节发出轻微的脆响,久坐的僵硬感顺著脊背蔓延开来,他缓缓起身,身影在油灯下晃了晃,才站稳脚步。

    「你便退下歇息吧。」

    他抬眼看向侍立一旁的周妙玄,目光扫过她眼底的关切,语气缓和了些许。

    「今日朕就在东暖阁歇下了。」

    东暖阁本是皇帝午休之所,陈设简素却不失规制。

    里间靠墙摆著一张宽大的罗汉床,铺著素色锦褥,两侧的书架上整齐码放著前朝《实录》与《圣训》。

    以朱由校的性子,本就不重享受,军国大事缠身时,更是哪里能安歇便哪里将就,这罗汉床对他而言,早已胜过寝宫的雕花木床。

    周妙玄闻言,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光亮,随即又化为迟疑。

    她垂在身侧的手指悄悄绞了绞衣角,鼓足勇气抬眼,声音带著几分羞涩的试探:「陛下,夜深露重,暖阁虽静,可要留一人在旁伺候?」

    「伺候?」

    朱由校似笑非笑地转头看她,目光缓缓扫过她素色宫装下依旧难掩的窈窕身段,眉梢挑著几分玩味。

    昏黄的灯光落在她脸上,将那抹悄然爬上脸颊的红晕衬得愈发明显,连耳尖都染上了粉色。  

    周妙玄被他看得浑身发紧,连忙低下头,长长的睫毛垂下来,遮住眼底的慌乱,声音细若蚊蚋:「便是————端茶递水、掖被添灯之类的琐事。」

    朱由校心中暗笑。

    这小妮子,初入宫时清冷如霜,如今不仅会担忧他的龙体,还懂得这般含蓄地试探。

    那低垂的眉眼、泛红的脸颊,分明藏著期待,偏要装得这般无辜。

    这一个月的相处,果然没白费,她早已不是那个对他满心戒备的美人,而是渐渐被他牵动心绪的宫婢。

    不过...

    欲擒故纵的道理,他深谙于心。

    越是此刻她满心期待,越要沉住气。

    太早满足,反倒失了趣味,唯有让她这般患得患失,才能真正将她的心系在自己身上。

    他收回目光,语气平淡得听不出情绪:「不必了。」

    话音落,他转身便迈入东暖阁的里间,抬手合上了雕花木门,将那抹带著失落的身影隔绝在外。

    周妙玄僵在原地,脸上的红晕渐渐褪去,取而代之的是浓浓的失望。

    她望著那扇紧闭的木门,眼眶微微泛红,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堵著,又闷又涩。

    哎————

    她轻轻叹了口气,声音低得只有自己能听见。

    整日寸步不离地侍奉在陛下身边,看他批阅奏疏到深夜,陪他擘画军校蓝图,她的心思,他难道真的不懂吗?

    她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素色宫装,宽松的衣料确实掩去了不少身段。

    难道是这衣服穿得太过保守,让陛下看不出她的姿色?

    还是说,陛下心中只有军国大事,根本没将儿女情长放在心上?

    几分埋怨、几分委屈、几分不甘,交织在心头,化作浓浓的幽怨。

    她攥了攥衣角,脚步拖沓地转身,缓缓走向值房。

    翌日,天光未破。

    卯时初刻,紫禁城还浸在沉沉静谧中。

    两名随堂太监身著青色蟒纹贴里,手持铜磬,轻手轻脚走到东暖阁门框前,躬身三叩,铜磬「当——当——当——」三响,清越绵长,划破夜的沉寂。

    他们齐声高奏,语气恭敬得不敢有半分懈怠:「天光将明,请圣躬安!」

    话音刚落,殿内便传来一声沉稳的回应:「朕安!」

    不同于寻常帝王需内侍唤醒,朱由校早已醒转,正靠在罗汉床的锦枕上,闭目梳理著军校章程的后续事宜。

    听到奏报,他缓缓起身,玄色寝衣的衣摆滑落,露出壮硕挺拔的脊背。

    随著帝王应声,殿门被轻轻推开,负责洗漱、更衣的宫女们鱼贯而入。

    周妙玄作为贴身宫女,走在最前,手中捧著叠得整齐的明黄色常服,只是今日的她,与往日截然不同。

    朱由校抬眼望去,不由得微微一怔。

    只见周妙玄鬓边簪了朵小巧的粉白茉莉,眉黛被精心晕染得愈发细长,唇上点了层淡粉唇脂,添了几分娇俏。

    往日规规矩矩的素色宫女袍服,被她悄悄调整了领口,衣襟微微松开,不经意间便露出颈下一片莹白的肌肤,衬得那抹锁骨愈发纤细动人。

    这般刻意打扮,明晃晃的试探与引诱,几乎毫不掩饰。

    朱由校眼底掠过一丝了然,随即恢复平静。

    扬州瘦马出身,自幼便被教导如何取悦男子,这般引诱的手段,倒是练得娴熟。

    可他自登基以来,后宫美人无数,环肥燕瘦各有风姿,这般略显拙劣的色诱,于他而言,不过是无关痛痒的小插曲,半分波澜也掀不起来。

    宫女们手脚麻利地为朱由校换上常服,玉带束腰,乌纱折上巾戴妥,瞬间便从晨起的松弛转为帝王的威严。

    待穿戴停当,朱由校目光落在周妙玄身上,抬手便扯了扯她松开的衣襟,将领口拉得严严实实,遮住了那片刻意露出的雪白。

    周妙玄心头一跳,脸颊瞬间染上红晕,心跳如鼓。

    她垂著眼,能感受到帝王指尖的微凉触感,暗自思忖,陛下这是终于动了心思,要将自己就地「正法」?

    心中既羞涩又期待,连呼吸都放轻了几分。

    可下一秒,朱由校的声音便带著几分冷冽的威严响起:「宫女袍服,当规规矩矩穿戴整齐。这般轻佻模样,成何体统?」

    他顿了顿,目光扫过她泛红的脸颊,语气平淡。

    「朕可不吃色诱这一套。」

    「奴婢————奴婢知罪了。」

    周妙玄的脸瞬间涨得通红,羞得无地自容,头低得几乎要碰到胸口。

    方才的期待尽数化为羞愧,连耳根都烧得滚烫,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。

    朱由校不再看她,转身迈步走出里间,在东暖阁的紫檀木桌案后端坐下来。

    不多时,尚膳监的太监们便端著早膳鱼贯而入,漆盘里的菜肴琳琅满目,足足摆了二十四道,兼顾了荤腥、素净与粗粮,恰合明初太祖定下的「示子孙知外间辛苦」的规矩。

    盘中既有炒羊肉、蒸猪蹄肚、两熟煎鲜鱼这般荤菜,也有素插清汁、蒜蓉苦菜根、凉拌蒲公英等素菜,主食则有香米饭、等子面、玫瑰蒸糕,汤品是温润的豆汤与撺鸡软脱汤。  

    每一道菜都精致摆盘,香气袅袅,却无奢靡之态。

    朱由校拿起玉筷,简单品尝了几样,只吃了七成饱便放下筷子。

    他抬眼对身旁侍立的太监吩咐道:「余下的御膳,分赐给内阁及六部当值的官员,再挑些素净的,赏给殿内伺候的宫女太监们。」

    「奴才遵旨。」

    太监连忙躬身应下,吩咐小太监们分装御膳。

    这御膳虽丰,却从未有过浪费。

    朱由校深知,帝王的恩宠不必动辄金银珠宝,这一餐饭的赏赐,恰恰是收拢人心的巧劲。

    赐给内阁六部官员,是让他们感受到君王的体恤,知晓自己熬夜当值的辛劳被记在心上。

    赏给宫女太监,是让底层侍从也能沾沐皇恩,愈发尽心伺候。

    一碗御膳,看似平常,实则是帝王平衡人心、稳固根基的无声手段。

    周妙玄站在一旁,看著宫女太监们领赏时感激涕零的模样,再想起方才陛下的训斥,心中五味杂陈。

    这位帝王,既不为美色所动,又懂得以小恩小惠收拢人心,这般深沉的心思,哪里有半分少年的模样?

    老狐狸!

    还是不爱美色的老狐狸。

    她悄悄抬眼,望向那端坐于御座之上的身影,心中的敬畏又深了几分。

    朱由校在东暖阁的御座上尚未坐定半刻,殿外便传来锦衣卫都指挥使骆思恭沉稳的脚步声。

    只见他身著飞鱼服,手中捧著一叠封缄严密的密报,躬身而入,神色肃然:「启禀陛下,今日锦衣卫密报呈递。」

    浏览锦衣卫密报,早已是朱由校每日的必修课。

    这无孔不入的情报网络,是他掌控朝堂动向、洞察天下安危的「耳目鹰犬」

    O

    京中官员的私下议论、地方的异动苗头、边军的粮饷筹措,皆能通过密报实时传至御前。

    他接过魏朝递送来的密报,捻起密报,逐份翻阅,目光锐利如炬,从字里行间捕捉著关键信息。

    今日的密报多是地方民生琐事、京营操练如常的奏报,并无辽东战事吃紧或江南乱局加剧的急报,这意味著京城乃至天下暂无大的动荡,朱由校紧绷的眉心微微舒展。

    处理完密报,时辰恰好赶上御门听政。

    朱由校起身整了整朝服,在锦衣卫与太监的簇拥下,前往皇极门。

    此时天色已明,丹墀之上,文武百官早已按文东武西的次序列队等候,序牌上的品级大字赫然醒目,鸿胪寺官手持礼簿,肃立一旁。

    随著皇帝升座,鸣鞭三声,鸿胪寺官赞唱行礼,百官齐齐跪伏,行一跪三叩头大礼,声震丹墀,礼毕后方才分班侍立,大气不敢出。

    御门听政按部就班进行,户部奏报漕运粮米到京数目,刑部呈报秋决重案,工部请示城防修缮经费,朱由校一一颔首批覆,条理清晰,决断果决。

    待各衙门奏事完毕,殿内稍显沉寂之际,朱由校抬眼扫过群臣,缓缓开口:「朕有一事,与诸卿商议,朕欲创办皇明军校,专司培养中高级领兵人才,填补边军与京营指挥缺口。诸卿以为如何?」

    此言一出,皇极门内顿时一片哗然。

    首辅方从哲率先出列,躬身奏道:「陛下,创办军校固然是强军良策,然我大明自有武举制度与武学旧制,沿袭百年,贸然另立新校,恐有祖制难违之嫌。

    且如今战事吃紧,国库空虚,再兴土木、筹办学堂,怕是财力难支啊。

    方从哲虽然是皇帝的狗腿子。

    但是...

    作为首辅,该劝谏的话肯定是要说出来的,至于皇帝听不听,那就另说了。

    次辅叶向高紧随其后,语气更为委婉。

    「首辅所言极是。武举虽有弊病,尚可修补完善,何必另起炉灶?

    再者,勋贵、军户世袭之制,乃国初所定,维系军心根基。

    军校若广纳异途人才,恐会触动旧勋利益,引发朝野非议,不利于政局安稳」

    O

    群辅孙如游、李汝华、朱国祚等人亦纷纷附和,或言财力不足,或言人心难安,劝谏之声此起彼伏。

    六部之中,几位素来依附勋贵的官员更是直言不讳,户部侍郎出列奏道:「陛下,军校之设,分明是要架空武举、动摇世袭祖制!

    勋贵子弟世袭武职,乃天经地义,若让边军士卒、文臣子弟与他们同堂就学,日后同登将坛,岂不是乱了尊卑秩序?」

    此言一出,不少武臣出身的官员纷纷颔首,眼中满是抵触。

    朱由校端坐御座,静静听著群臣劝谏,脸上不见喜怒。

    待众人说完,他才缓缓开口,声音不大,却带著穿透人心的威严。

    「诸卿所言,无非是祖制与利益二事。」

    他自光扫过群臣,眼神锐利。

    「朕明说,朕并未废除武举,二甲以上武举及第者可免试入学。亦未禁止勋贵、军户世袭,其子弟只要合格,照样可入军校深造。」

    「朕为何要设立军校?」

    「诸卿也该睁眼看看,我大明武进士三千余人,成名将者不过二十余,成材率不足千分之五!

    世袭武官之中,多是耽于享乐之辈,能如戚继光、俞大猷般独当一面者,万中无一。  

    如今辽东告急,江南未平,朕要经略西域、开拓南洋,这般将才储备,够吗?」

    「不够!」

    朱由校自问自答。

    「这军校,朕是非办不可!」

    他看向内阁诸臣,直接下令。

    「内阁牵头,兵部协同,三日内选派干练官员前往东暖阁,与朕一同敲定课程体系、经费筹措等事宜,不得推诿!」

    帝王态度强硬,语气不容置喙。

    群臣面面相觑,心中皆知这位年轻的皇帝虽登基才两年多,但却远比万历晚年更为强势。

    况且创办军校本是为了大明强军,出发点无可指摘,并非荒废朝政的昏君之举。

    方从哲叹了口气,率先躬身领旨:「臣遵旨。」

    其余大臣见状,也纷纷跪地应诺:「臣等遵旨。」

    一场朝堂争议,终以朱由校的独断专行落下帷幕。

    随后,他又与群臣商议了军饷筹措、灾荒赈济等数件国事,件件处置得当,条理分明。

    待御门听政结束,已是巳时过半。

    朱由校未作停歇,直接前往文华殿参加经筵。

    经筵是帝王讲学之制,由翰林院儒臣主讲经史,辅以时政议论,旨在「以经术涵养圣德,以史事鉴戒得失」。

    今日主讲的是翰林院侍读学士,讲解《资治通鉴》中「唐太宗论将才」篇,朱由校听得专注,不时发问,与儒臣探讨选将、治军之道,言辞间尽显对强军的迫切与对治世的深思。

    经筵结束时,日已正午。

    朱由校这才起身,返回乾清宫用午膳。

    从卯时起身览密报,到御门听政议国事,再到经筵讲学,整个上午行程满满,无片刻懈怠。

    午膳方罢,司礼监掌印太监魏朝身著绣蟒贴里,步履轻捷却不失恭谨地躬身而入,脸上带著难掩的喜色。

    「陛下,大喜!科学院奉旨仿制荷兰战船,已于三日前试航成功,各项性能皆不逊于西夷原舰!」

    「哦?当真?」

    朱由校正倚在铺著锦缎的宝座上稍作歇息,闻言猛地直起身,眼中瞬间进发出灼人的光亮。

    他霍然起身,龙袍下摆扫过案几,带起一阵微风,语气里满是按捺不住的欣喜:「快说,仿制的战船究竟如何?」

    「回陛下。」

    魏朝躬身回话,条理清晰地禀报。

    「那战船依西夷图纸仿制,舟长二十余丈,外裹铜叶,木厚二尺有余,双底坚固异常。

    四桅高耸,桅分三接,布帆可随风力升降,左右两舷列统数十,统重数十斤,试射时青烟一缕,目标应手糜烂」,威力与荷兰原舰别无二致!」

    朱由校听得连连点头,抬手重重拍在案几上,朗声道:「好!好!看来科学院的那些工匠,也不是吃干饭的!」

    这荷兰战船在万历末年便以「坚船利炮」震撼大明,福建巡抚曾言「我之舟与器皆不及夷」,如今仿制成功,无论是辽东沿海的防御,还是未来经略南洋的宏图,都添了一柄利器。

    只是,欣喜之余,朱由校的眉头又微微蹙起。

    他望著图上纵横的海路,心中暗忖。

    这仿制的荷兰战船虽强,终究依赖风力与人力,遇逆风便寸步难行,远洋作战更是受限。

    他真正想要的,是那种无需风帆、不惧风浪的蒸汽铁船,那般才能真正掌控四海,让大明的水师纵横天下。

    可蒸汽机————

    朱由校轻叹一声。科学院虽屡有尝试,却始终不得其门而入。

    他深知,这并非工匠技艺不精,而是缺少根本的理论支撑。

    就如蒸馒头需懂火候,造蒸汽机却需明晓热如何生能、气如何发力的道理。

    没有系统的格物之理,工匠们再多摸索,也只是盲人摸象。

    等等!

    理论?

    朱由校的脚步募地一顿,眼中骤然亮起一道精光。

    大学物理的深奥公式他早已忘得七七八八,其实也只是学了殿皮毛而已。

    可初中物理的基础原理,他却还清楚记得。

    那些关于力学的浮力、压强,热学的热胀冷缩、能量转化,不正是蒸汽机研发最基础的理论基石吗?

    若能将这些知识整理成册,传给科学院的众人,或许能为他们点亮一盏明灯,让蒸汽机的发明少走许多弯路!

    思及此,朱由校再也按捺不住,快步回到案前,对一旁侍立的周妙玄吩咐道:「快,研墨!取素笺百张来!」

    周妙玄见陛下神色急切,不敢耽搁,连忙捧来端砚,细细研起墨来。

    墨香与龙涎香交织,弥漫在殿内。

    朱由校提起狼毫笔,饱蘸浓墨,略一沉吟,便在素笺上挥毫泼墨。

    「格物之理一:力者,物之动因也————」

    他先从力学写起,浮力原理关乎船体设计,压强定律正是蒸汽推动活塞的关键,这些知识虽浅显,却直指核心。

    接著是热学,「热胀冷缩,气遇热则膨,遇冷则缩,此乃蒸汽做功之根本」,寥寥数语,便点出了蒸汽机的核心逻辑。  

    他时而伏案疾书,时而蹙眉沉思,笔尖在素笺上沙沙作响。

    作为一名文科博士,数理知识本非专长,全凭当年扎实的基础教育与过人的记忆力,才能将这些知识点一一还原。

    遇到模糊之处,他便停下笔,指尖轻叩案几,回忆课本上的示意图与通俗解释,再用古人易懂的语言转述出来。

    魏朝侍立一旁,看著陛下笔下那些「压强」「浮力」「热转化」等闻所未闻的词汇,虽一头雾水,却不敢有丝毫打扰,只悄悄示意宫女们添茶续墨。

    周妙玄研墨的手也不停歇,望著陛下专注的侧脸,心中愈发敬畏。

    这位帝王不仅勤政强军,竟还通晓这般深奥的「格物之理」,难怪不愿为美色所动。

    朱由校写得兴起,不知不觉间,案上的素笺已堆起厚厚一叠。

    从力学三大定律的通俗解读,到热学基础的实际应用,再到简单的机械传动原理,初中物理的核心知识点被他一一梳理。

    许久之后。

    他放下笔,揉了揉发酸的手腕,望著案上的手稿,嘴角露出一抹欣慰的笑意。

    幸好他这文科博士的记忆力还算靠谱,否则这些跨越数百年的知识,怕是难以重现于这明末的朝堂之上。

    而这薄薄的手稿,或许便是大明摆脱困境、迈向强盛的关键一步。

    「魏朝。」

    朱由校将手稿收好,递给他吩咐道:「即刻将此稿送往科学院,令徐光启率人详研,结合战船仿制经验,专攻蒸汽机!朕要的,不仅是仿制,更是超越!」

    「奴才遵旨!」魏朝双手接过手稿,如获至宝般躬身退下。

    殿内复归静谧,朱由校望著窗外渐渐西斜的日光,心中充满了期待。

    战船已成,理论已传,假以时日,蒸汽铁船破浪而出,大明的水师必将驰骋四海,而他心中那西开西域、南经略南洋的宏图伟业,也终将化为现实。

    PS:

    一万零八百字超级大章!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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