科大对她的到来相当重视，接收了她的开门弟子，因为没到入学时间的原因，本来她那些读博的学生就都是在读博0，没有正式入学博士一年级，直接就跟着她到了科大。

    其他人不愿意走，虞婳尊重个人选择。

    但很意外的是，林千隐特地跑来找她。

    询问是否可以在她名下读研。

    硕士期间倒不是不可以转学，如果研一的成绩不错，用来研二的时候申请转学倒也可以。

    虞婳之前就有高中同学硕士在巴黎大学念研一，后来研二就在官网上申请去了巴黎九大，也有其他人硕士期间交换交流的。

    这都不是稀罕事。

    她现在的确错过了今年科大的招生，只捡了两个其他老师收不了的，确实有硕士的空位。

    林千隐恭敬又后怕：“郑老师他在师兄出事后，根本没有悔改，甚至变本加厉，一直在组会上嘲讽那个去世的师兄心理承受能力弱，才会出事。”

    林千隐在李畅死后，就被分给郑主任。

    虞婳没想到对方现在还这样，但光是可怜不会打动她，再怎样都不能脑子一热：

    “你先回去，我考虑考虑。”

    但没想到，晚上林副所就登门了。

    虞婳离开研究所时，所长一派当然是表现得很不开心，但所长手下的人巴不得她赶紧走，好腾出资源。

    所长没想到她评了杰青就跑，简直浪费资源，忘恩负义。

    而且虞婳还是他不怎么喜欢的人。

    直到虞婳给出几个相当够油水的项目交换，所长才笑吟吟把她那些学生送出来。

    现在有油水的项目，虞婳有太多，几乎都是送上门来的。

    而林副所只是唉声叹气，原来以为自己在这所里好不容易有了相互依靠的战友，却没想到战友一声不吭就背叛了自己，跑去了别的战场。

    寒心，但又没有开口责备虞婳。

    看见林副所提着礼物，小老头局促站在她门口的时候，虞婳赶紧下车，让门岗放行。

    两个人走在西贡洋楼的草坪上。

    林副所的笑都有些试探：“现在是不是不太想见到我？”

    “没有，我正要去见您。”虞婳却停下脚步，“我离开之后，您在所里的日子应该不好过。”

    对上对方澄静的眼瞳，林副所没想到她会说的这么直白，苦笑：

    “之前也是这么过来的，说不上好与不好，只是你走了，在所里难免比之前孤单很多。”

    虞婳诚挚递出邀请：“如果是这样的话，您愿不愿意来我的实验室？”

    “我这把年纪已经搞不了科研了。”林副所眉宇泛苦，“不过你自己搞了个实验室，倒确实是出乎我意料。”

    虞婳却认真解释：

    “不是来让您做科研的，是让您来做管理者的，您经验丰富，知道怎么合理配置实验室各种资源，清楚国家相关法规，能落实生产，更别说您管理经验丰富，知道怎么按部就班让实验室正常运转起来。”

    “可我都在研究所干了十几年了，还有五六年就能退休了。”

    林副所当然也想到，自己在学术圈的人脉和资历，肯定可以帮到虞婳，但他有太多顾虑。

    虞婳诚恳和他摊开说：“您在研究所的年薪，我翻三倍给您，而且在这里，您是最高领导，不存在被压一头孤立无援的情况。”

    但林副所在研究所干得好好的，所里再怎样，都是熟悉的，而且研究所又有一定地位，虞婳的实验室肯定专供她家里的航司，可以说是企业附属。

    一下都降了好几个档位。

    虞婳也猜到林副所在犹豫什么：“实验室的确是刚刚起步，只是一个和高校、企业合作的实验室，不像之前那个起码是省级，但我能保证这是一个做实事，而不是践行官僚主义的地方。”

    林副所有些被打动。

    做实事。

    他太想做实事，但一直以来，有很多事情牵绊住了。

    他也想真正带一个科研团队上升，帮他们做后勤工作，解决所有后顾之忧，为他们疏通脉络。

    虞婳不强逼对方现在就给出答案：“您随时来，我随时恭候，研究所派系外的其他人，我也恭候。”

    林副所像是突然想起什么：“都说到这了，我有一个派系外的人，不知道你愿不愿意要。”

    “您指的是？”虞婳不解。

    林副所才说：“我今天来，其实是为了我的侄女。”

    “您的侄女？”虞婳不解。

    林副所也不好意思地道：“林千隐。”

    虞婳才意识到这两人是一个姓氏，但从来没有想过两个人会是沾亲带故。

    难怪林千隐硕士就到研究所读了。

    一般人会想着硕士去高校念的。

    林副所从兜里掏出一叠资料：

    “她和你的方向一致，我还带了她去年的研究课题还有参与的项目资料，你也不用记挂她是我的侄女，就想着当牛用就行，她很肯干，只想学到东西，也不在乎别的。”

    虞婳没有接过，诚实说：

    “其实我已经决定收她，但需要研究所那边放人，我是怕有其他麻烦跟上来，所长放我的学生都是好不容易松口，更何况别人的学生。”

    林副所松了一口气：“这你不用担心，这点事老林还是能做到的。”

    周尔襟回到家的时候，林副所已经走了。

    虞婳一个人在书房写东西。

    周尔襟站在将军门旁边，懒洋洋问：“虞教授，下午不是要上课？怎么还在家里。”

    虞婳有点紧张地把教案收起来，但表面一如既往：“现在去。”

    虞婳刚进高校，照理来说还没有排课，但偏偏有一位老师去休产假，航空学院本科的航空发动机原理，就需要人顶上。

    一看他们用的几本教材，虞婳都挠头。

    有一本补充教材还是她和游辞盈当时为了评职称合著的。

    里面写的东西，其实今年已经有点落后了。

    但可能她有点权威，所以在动力工程方面，还是用了她的著作。

    进高校其实对虞婳来说是家常便饭，因为很多高校会请她去开讲座。

    但教本科生，倒是很罕有。

    她上了电梯，进入今天排课的课室，比她想象中要大。

    而且已经有不少学生到了。

    她把幻灯片投出来。

    学生三三两两在做自己的事情，但很明显都注意到了这位老师。

    虞婳特地穿了衬衫半裙，头发扎低马尾，没有化妆，但很正式，半裙是棕色牛仔布带流苏的，材质硬挺，衬衣袖子整齐严谨地叠上去，戴无框眼镜，高跟鞋的跟高恰到好处。

    如果非要形容这位老师带来的第一印象，美丽之余，就是感觉清正严厉。

    感觉期末不会松手的那种。

    学生小小声讨论起来。

    临近上课时间，学生来得七七八八，虞婳却看见最后几排，有个很高的男生戴着帽子坐下。

    对方穿着白T恤和灰色运动裤，其实就是普通穿搭。

    虞婳站在讲台上，直接拨周尔襟的电话，静静看过去，片刻，那学生放在桌面上的手机就震起来。

    周尔襟挂掉电话，但已经露馅了。

    虞婳移开视线，但风轻云淡说：“在我的课上，麻烦各位不要戴帽子，老师还想认认人。”

    在座也有其他人，马上把帽子摘了下来。

    周尔襟认命垂眸笑了一下，摘下鸭舌帽。

    他倒不显得很突兀，学生里也有个别稍微显老的，一看即是刚刚从中学的磋磨中脱身。

    今天没有背头和衣着加持，他只是显得轻熟。

    有女孩回头看他好几眼。

    虞婳没有多看他，从头至尾都很平静。

    虞婳粤语有口音，所以选的全英文讲课。

    上课介绍到教材，她提醒说：“这本书有一些观点跟不上前沿，看我的幻灯片就可以。”

    她也没提那本教材补充参考书是她写的。

    虽然是第一次给本科生上课，但虞婳没有想象中的紧张，反而很自如。

    坐在下面那些不够二十岁的小年轻，看起来就很嫩，像看一群小孩子，之前不觉得，但恍然感觉经历过硕博和工作，人就是心态上会变化的。

    虞婳几乎是如鱼得水，把对她来说简单得如同一加一的知识传导给学生，学生都开始表现出迷茫，张着嘴的，拍幻灯片的，狂敲电脑做笔记的，间歇性昏昏欲睡的。

    周尔襟倒是很正常，偶然一眼看过去，他正在拍幻灯片。

    好像真的很好学一样。

    但他手机里虞婳才是正中心。

    期间况且他们抬了一台涡扇发动机模型过来。

    学生们瞬间清醒很多。

    因为是模型，不危险，虞婳可以直接手动拆装风扇、压气机、燃烧室、涡轮等等主要部件给学生们看。

    介绍了一遍发动机之后。

    虞婳说要抽人上来复述一遍每个部件名称和作用，无异于上黑板写题。

    短时间内要记全不容易，有不少同学低下头。

    但虞婳走下讲台，高跟鞋的声音轻笃，像是一种催命符。

    径直走到周尔襟面前，清白的指节敲敲他桌面：“你来。”

    心跳好似被她敲定几分。

    这么多人，偏偏点他。

    周尔襟略控笑意抬眸。

    但他做好准备，刚站起来，虞婳就淡声道：“不是你，我说你旁边的同学。”

    旁边的男生诧异，刚刚老师明明说的是他身边的同学。

    只一瞬，周尔襟心知肚明她戏弄自己，却甘愿让开位置，让旁边的男生上去。

    虞婳背过身去的一瞬间，笑意从她眼角泄露片刻。

    那个男生勉强指认出百分之六十的部件，虞婳也夸赞，说加平时分。

    课间，虞婳就收到周尔襟信息：

    “虞教授，我也想加平时分。”

    如撒娇一般的口吻。

    (本章完)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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